首页 为君

第102节


板着脸,事事较真,最后还不是自讨苦吃。就比如今日这事,每天干了什么,难道自己记不住吗,何必多此一举?”

    方子安平生最恨旁人拿他相貌说事,偏偏对面是自己上司,只能微笑以对,心中琢磨着卢恒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暗想:莫不是为了刑部那件案子敲打我?

    可即便如此,方子安也不是会吃亏的人,他面上不动声色,反笑言道: “说来惭愧,子安并非卢相这般过目不忘的神童,咱们呆的这个地方多么机要,待在这里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一旦出了事,栽了跟斗,满身是口也说不清。记下来,就是凭证。用不上也没关系,权当做个回忆录的材料,不也很好嘛。”

    卢恒虽没听过回忆录,但从名字上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料想是楚昭的手笔,莫名几分不愉: “好好好,子安,你想得真远,比我卢某强多了。”

    “哎,卢相不必如此说。当日是你举荐我进南书房,这份恩德,子安永不忘怀。只是,属下有一句话想给你说,又怕……”

    “怕什么,我卢九渊自来是个痛快人,有话不妨直说。”

    “好,那属下便直说了。郭全郭大人前几天写奏折时错用了字,又把自己儿子的考评错改了一档,您知道吗?”

    “啊,郭夫子老了,这点小错算不了什么!”卢恒并不以为然,他身为世家子,虽有不爱工作的毛病,却有一个好处,便是对待别人工作上的失误也极宽和,加之为人有任侠之风,并不轻视寒门子弟,所以人缘倒好。

    “属下倒觉得郭老是故意搞错的。想拿这个小错去躲大灾,让皇上看出来,他老了,糊涂了,不中用了。这样,他就可以退出南书房,免得往后真的出了大错,就不可挽回了。崔相之势,势不可挡啊。”

    完美的臣子是活不长的,所以你卢恒不也日日做出一副纨绔样,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一堆。现在连郭全都开始给自己留退路,只是不知崔景深那般的聪明人,为何想不透这其中的道理。

    听了这话,卢恒不由陷入了沉思,半晌方期期艾艾地问:“这么说,郭全作为寒门领袖,是在表达不满?”

    方子安看他一眼,心想这是真傻还是装傻?因言道:“不知卢相想过没有,当今圣上乃五百年难得一见的圣明君主。且不说他的文治武功,单说学问就非同一般。书画、天文、音律、数术甚至是打铁,他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纵然诗词上略逊一些,但是天子以实干为务,文章是写的极好,而且还通北夷南蛮数种语言,能计算黄白之道。卢相在诗词歌赋上的造诣极高,而且我知道您也是学富五车,无书不读,假如咱们撇开了君臣关系,单就学问一项,你比得过圣上吗?”

    方子安这话问得很尖刻,但却句句在理。卢恒虽然有些傲气,但是对楚昭这个发小还是打心眼里叹服的,他为人潇洒有风姿,因此便点头同意:“嗯,卢某若与圣上比学问,却也相差甚远,别的就更不必说了。”

    “对!就是因为主上学问渊博,所以才有取贤用能的眼光。而崔相,自然也非等闲之辈。这样的人,会看不出你我所想吗?诚然崔相因变革一事得罪了不少人,人人都将其视作陛下的一把刀,但我却觉得陛下是全心支持他爱护他的。君臣之间并无龃龉。”

    卢恒这回是真的疑惑了:“可是陛下十分畏惧崔相。”

    方子安脸色有些阴晦:“陛下手握兵权,何须畏惧崔景深?不过是爱之所以敬之畏之。正是看到这一点,郭相才会主动退位让贤,将当朝第一人的身份让与崔相,也是将士林领袖的身份让出。那些认为陛下会舍弃崔相的人,真是太过天真。不是崔相想要变法,而是陛下决心要变。”

    卢恒听得出了一身冷汗。回想这几年,虽然崔景深因为本来就是世家子弟,主持改革工作还算顺利,但是暗地里也结了不少仇家,渐渐有些两面不讨好的意思。幸亏自己约束着家人,没有成为改革的绊脚石。他看着面前的方子安,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心中暗暗纳罕,面上却极郑重谦逊地说道:“子安虽年轻,却见识高远,远胜为兄。”

    崔景深这几年领导科举制改革,做出不少成绩,已经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架势,在朝堂上威势很重,在世家中更是舍我其谁的新任领袖。但是这人有个问题,就是用人重才不重德,这也是他叫后世诟病的地方。

    崔景深曾经说过:“芝兰当路,不得不锄,知我罪我,其在斯乎!”(《史记·清和崔世家·崔景深》)

 M.zgxxh.oRG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页 为君下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