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祥心里一直悬着的一根弦终于慢慢缓和了下来,身体也慢慢落回她怀里,半晌,看着她的脸,眼中流露出怜惜又无奈的神色来,喃喃低语道:“就是姐姐——她当年也没有你这样好骗的。” 一个人的功过是非,一百个人就有一百张嘴,然后就能编排出一百种不同的说辞来,天下之大,悠悠众口,又岂是可以全部限制住的? 在这一点上,李瑞祥反倒比任何人都豁达—— 不在乎那些无关的人怎么看,只要自己在意的那些人肯于承认,那便就足够了。 赵妃那一生,在许多人看来是万千宠爱,荣光无限的,诚然,抱着方氏那样想法,将她轻蔑的辱骂到了骨子里的也大有人在。 可是从李瑞祥的角度来看,那就只是自幼就与他相依为命的唯一的亲人罢了。 她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姐姐,有最纯美的笑容,那是他的亲人,在他的眼睛里就是那么无可挑剔的一个女人,值得他去做任何事。 以往他从不曾主动去和褚浔阳相认,心里最不安的就是这一点—— 他可以不在乎其他任何人对赵妃的评判,可是如果褚浔阳也会那么看她的话,他就宁肯是褚浔阳一直都不知道这些真相的。 现在得了褚浔阳这样的回答,李瑞祥才觉得压在心中几十年的包袱终于卸下了。 感觉到怀里慢慢瘫软下去的身体,褚浔阳心中便有一波又一波的恐惧感袭上心头,忍不住道:“舅舅,你方才不该替我去挡那一剑的,我的命,我从来就不觉得比其他人更金贵,我更不想要你拿自己的性命来换。” 李瑞祥笑了笑,神情虚弱,“我死,是人心所向,和你没有关系。” 担着一个谋杀皇帝霍乱朝纲的罪名,他会受千夫所指是一定的。 褚浔阳摇头,“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样的人,也不在乎对其他人来说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你既然是我的舅舅,这是印刻在血脉里面不变的事实,这些年,你都在默默地看着我,守着我,现在——也不要就这样的抛下我,一个人离开,好不好?你答应过的,要和我一起走,怎么能答应我的第一件事就不作数了?” “你——不需要我了!”李瑞祥道,咽下喉间涌出来的一点腥甜的味道,忽而缓缓将视线从褚浔阳脸上移开,看向了旁边一直默然不语的延陵君。 延陵君会意,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把目光转向了褚浔阳,字字清晰又肯定的说道:“在我心间,她的性命就是比其他任何人都来的金贵,天地苍穹都不能与之比肩!” 他的语气不高,但是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隐隐的传递出来一种力量。 李瑞祥得了这话,唇角也跟着牵起一抹欣慰的笑。 褚浔阳的眼泪还在不停的落,京润潮湿的液体坠落在李瑞祥的睫毛鼻尖上,然后化作破碎的万道金光飞溅,隐没在缓缓升起的晨曦中。 她的眼泪在落,哭泣声却已在无形中沉默了下去。 对面的褚琪炎等人都还处于巨大的震惊和困惑当中回不过神来。 李瑞祥是褚浔阳的舅舅?那么她就应该不可能是金煌长公主梁汐的孩子的,大荣的皇室绝对没有如他这般年岁的一位皇子的存在。 而且就算真的会有—— 天潢贵胄的皇室之子,又怎会为了暗中维护一个外姓的女孩儿就甘于自损身体,入宫操此贱业?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褚浔阳到底是谁?李瑞祥又是什么人? 褚琪炎也被刺激的不轻,就这么一来一去的功夫就揣测了无数种可能,最后再毫无头绪的一一否定掉,直至最后,就只觉得头痛欲裂,却还完全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无声的对峙当中,谁也不曾注意到褚浔阳已经动作稳健又缓慢的拔出了插在李瑞祥胸口的长剑。 她仔细的将李瑞祥安放在了地面上,然后提了染血的长剑起身。 延陵君心中略有所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跟着起身按住了她的手腕,才要吩咐身边的人动手,褚浔阳却是面无表情的拂落他的手,沙哑的吐出两个字,“我来!” 她的眼睛通红,里面疯狂席卷而出的某种情绪渲染,仿佛只在一瞬间就已经绽放到了荼蘼,似熊熊烈焰焚烧,又似是有些色泽妖冶的液体泼洒,让她的整个人看上去都透出一种罕见的阴鸷乖戾的气势来。 这边延陵君都还没来得及走出反应,她就足尖一点纵身飘了出去。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