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卑不亢。不避不让。 他一直都记得第一次在芦苇荡里见她时候的情景,芦花飞扬,少女的面庞就是带着这样果敢锐利的锋芒,于马背上一个回眸,瞬间惊艳了他的整个生命,山河颠覆。 自此,他便再也移不开视线,眼里梦里尽都是她的影子。 于是不远万里,他追随而来,哪怕只是于闹市间偶尔捕获她的一个背影,心中亦是满足,雀跃不已。 只是因为身份的关系—— “褚浔阳!”延陵君的声音有些低哑,他缓缓抬手,最后以指尖轻触了她的脸颊。 若有似无的碰触,透露了他心中此时的忐忑和紧张。 褚浔阳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的一愣,反而一时忘了反应,只是瞪大了眼睛怔怔的望着他。 “我是南华人!”延陵君道,眼底神色漫上难言的苦涩,“不管我说与不说,这个身份的存在都已经注定了你会对我敬而远之。我现在不能对你坦言,的确是存了一半的私心,可就算是我说了,这对你而言也绝不会是什么好事。所以你就当不知道吧,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我在这里多留一日,我眼下的这个身份就不会变。就算有朝一日我得要离开——” 他说着,一顿,眼底的神色不由转黯,但也只是一瞬间就又重新恢复如常,看着褚浔阳的眼睛道:“我也会自行把这里的一切痕迹抹掉,不会给人留下攻击挟制你的把柄。与你相交的,永远都只是这个没有任何背景依托的区区太医,延陵君。” 褚浔阳的心头一震,突然觉得有点冷。 果然,他的身份的确是非同一般!如今哪怕他给了自己这样的保证她都犹且觉得心惊,那么遥想当年—— 他却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入了南河王府,并且位高权重,风头无两,一跃成为六部尚书之首! 也得亏是自己从未曾想过去挖人*做这些阴谋算计,否则—— 可想而知,南河王府的下场只会比他们东宫来的更加惨烈。 因为—— 前朝大荣已经覆灭,而南华如日中天,正和西越形成对垒之势,皇帝多疑,但凡是有一个人认出了延陵君的真实身份,他自己难逃一死不说,一个里通外敌的罪名落下来也足以将整个南河王府倾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做那样的一件事?并且毫不低调,在最短的之间之内平步青云成为只手遮天的一朝重臣?总不见得他当初也会对褚灵韵许下这样的承诺吧?更何况他前世在仕途上所走的路也与眼下截然不同,那才当真是烈火烹油,随时都有杀身之祸的。 这个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或者这前后两世,他到底是存了怎样的心思? 褚浔阳的思绪不觉飘远,眉头深锁,神色之间满满的都是不加掩饰的防备。 延陵君只当她是对自己的话不敢轻信,就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想要你平白的相信我是强人所难,可是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我可以我母亲的在天之灵起誓,如若——” 他说着便要抬指立誓。 褚浔阳一惊回神,忙是一把拉下他的袖口。 “做什么这样当真,我姑且信你就是。”她笑了笑,只是笑容中隐约带了几分生涩调侃道:“就算你是存了什么不轨之心,你师伯陈老的一把老骨头还押在这里,我也不怕不敢坑我。” 她对延陵君的确是一直未曾褪去戒备之心,不过对他这个人的本身却并不反感。对于他的母亲,算上这会儿延陵君一共也只提过两次,但是不难看出,他对他母亲的感情非同一般,若真要逼到他去拿她母亲的亡灵发誓—— 死者为大,那就着实是做的过了。 再次无功而返,褚浔阳也只觉得无奈,甩甩头道,“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先赶到仪元殿去听听那些人的解释吧!” 延陵君却未让路,静默的盯着她的脸孔又端详片刻方道:“我们来做个约定?” 褚浔阳扬眉看他,等他继续。 延陵君的唇角于是重新扯出一个笑容:“上回在烈焰谷的时候我曾说过,那些事都暂且欠着你,将来我再与你说。他日——如果我会不得已而离开,也如果我不得机会把一切的秘密对你坦白,你可以再去烈焰谷寻我,届时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他的话说的很慢,却坚决,绝非玩笑。 他话已至此,褚浔阳也知道多说无益,只是对他这般庄重的神情略感不适。 “嗯!”她点头应了,却不乏敷衍之意,“走吧!” 延陵君于是不再多言,两人一路前行,直奔仪元殿而去。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