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周大姑娘学了这半年很是进益,心里也有些活动,央了婆母娘说要学,他家夫人听见媳妇儿上进,如何不乐意?才对周府上说了,等小姐出阁,便要接了这女先生家去教习。 乔姐儿在周家做惯了,听见那一家有老爷少爷,便不大想去,只是家中如今帮衬四郎娶亲,借着这个由头拿下了乡里的房产地业,如今攒下的百来两银子使的也差不多了,若是赶上这个当口儿自己卸了差事,单靠三郎一个如何忙得过来,便答应去试一试。周家夫人听了心中欢喜,满口答应他家绝冲撞不了乔娘子。 转眼到了约定日子,周夫人引着碧霞奴坐了小轿儿,往一处宅门里来,乔姐儿隔着轿帘往外瞧,但见亭台楼阁峥嵘轩昂,心中猜测是个富贵人家,便有些后悔不该应了差事,只怕大户人家仗势欺人也是有的。 正胡思乱想处,轿子停下,上来几个清秀的丫头打发了轿夫出去,一面请女先生下轿,乔姐儿见他家礼数周全,心里倒欢喜了几分。 进得绣房里头,周太太拉了乔姐儿的手,往里头一行走一行笑道:“可把人给你领了来,明儿若是少爷两口子和睦了,可怎么谢我呢?” 谁知迎出来的却是那县尉夫人唐太太,亲亲热热的就往里让,碧霞奴倒不曾见过这位夫人,见她面上热络,只好端端正正道个万福。 唐夫人谢过周太太,一面要留饭,周太太因说家中这几日忙着送亲,实在走不开的,辞了出去。那唐夫人命人好生送出门去,一面回身就拉了碧霞奴的手笑道:“劳动了大娘子今儿特地过来。” 乔姐儿连忙谦逊,那唐夫人倒不见外,挽着进堂屋里,叫丫头炖茶来吃,一面携她上炕,乔姐儿不肯,唐夫人又笑道:“我们老爷寻常不在家,娘们儿间原该说说笑笑的才是,莫要拘束住了,再说你是女先生,教导我们媳妇儿来的,正该与我坐在一处才是。” 碧霞奴听见说的有理,方才告罪坐了,一面唐夫人絮絮叨叨的说起儿子媳妇儿不合之事来,又试探着道:“先前没娶这一个时,我那个祸根孽胎心里是装着一个的,谁知阴差阳错信了旁人的挑唆,倒耽搁了一段金玉良缘,如今这一个也算好的,怎奈我们小子心里转不过弯儿来,倒生份了。” 乔姐儿再想不到这唐夫人是借着学针黹的由头与自己相交的,只当做闺阁故事一般听了,一面劝道:“夫妻之间讲究一个缘法,如今少爷和少奶奶竟然做成了一对儿,想来有些夙缘也未可知。”唐夫人点头叹道:“也只好这样往宽处想去。” 一面命人唤了宋氏过来拜见女先生,一时丫头来说少奶奶来了,碧霞奴连忙下来见礼,两个平叙了,唐夫人又教导媳妇儿几句话,便搭讪着出去,由着她们年轻媳妇子在房里说话儿。 宋氏拿了几幅自己的绣品给乔姐儿瞧过,果然针脚也不大细密,裁绞也不平直,乔姐儿见了,想了一回道:“如今府上大件的活计都有针线上的人做,少奶奶要学,倒好从贴身的小物件儿学起,一则方便上手,二则少爷贴身带着,才显出夫妻情份来。” 宋氏是单身嫁到这里的,娘家隔得远,一年到头也没个说话儿的人,如今见周家荐来的这位大娘子容貌端着言语爽利,心里就有了几分亲近,又听她说得在理,鼓起兴致来说道:“既然恁的,就听大娘子裁处,可巧今儿早起打发少爷出门时,见扇套儿有些毛边儿了,还不曾得了新的,不如今儿先从这个物件儿学起。” 碧霞奴做这个却是拿手,当日乔秀才在时,时常往文社里头会文,扇子自是随身之物,高显虽然是北方苦寒之地,一年之后也不见得用的了几日,倒是个念书人的文玩,随身带着不过风雅之意。 乔秀才娘子就做得好扇套儿,每每上头绣上梅兰竹菊,或是题两句诗一厥词,乔秀才每次得了新的去,文社里的同学们都好不羡慕的。 那时乔姐儿略长了几岁年纪,已经将要动剪子了,乔秀才娘子便从这扇套儿上开始教她,如今扇坠子、小荷包这样市井人家不常用的东西一时间捡不起来,若说扇套儿倒是想也不用想,开板儿就唱的了。 先教了裁绞,再学针线、打络子,末了绣上心爱的图样儿,乔姐儿见如今窗外春意盎然,唐家花园子里头桃红柳绿彩蝶纷飞,心中喜爱,便随手绣了一个穿花蝴蝶儿的样子,两只彩蝶上下翻飞,分花拂柳,煞是惹人。 那宋氏娘子却没甚匠心,绣了半日也只好是个鸳鸯戏水的图样儿,乔姐儿见了,心说这媳妇子倒也算是贤惠听话,只是不懂丈夫心思,扇套儿这样带出去的东西,怎好绣这些闺阁风致在上头,自己成婚不到一年,倒能常与丈夫心意相通,看来这位宋氏少奶奶虽然成婚日久,只怕不常与夫主盘桓过的。 想到此处,心里倒有些怜惜她,因婉转说道:“少奶奶绣的图样儿是个讨巧的,只是这样东西放在内宅便是好的,若是带了出去,同窗年兄弟们一时玩笑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