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着三郎去张大户家里兼差,时候尚早,先去更房里歇着,彼时那些家养的更夫多有抹牌的,也有几个咂摸着旱烟袋子讲古,那张福儿自在炕上缝铺盖,见着三郎来,屁滚尿流的往炕上让。 三郎虽不曾看轻了他去,到底嫌那炕上腌臜,若是原先倒也罢了,如今成了亲,衣裳都是碧霞奴缝补浆洗,自家穿用之时便是十分珍而重之,唯恐脏了破了,又要累得浑家费眼睛去料理。 自拿了一个绣墩坐了,一面随口问道:“如今针线活计倒要二头儿亲自上手,莫非还不曾说亲?” 那张福儿哎哟了一声笑道:“我的三爷,好轻巧的话儿,只当谁都与您老一般,穿着官衣儿,又是秀才家的女婿,我们这些个怯老赶,谁不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才投身到大户家里做奴才,哪有那个能力?说不得也只好打一辈子光棍儿罢咧。” 三郎听了失笑道:“这是没有的话,小人冷眼旁观着,二头儿也是个知道上进的汉子,慢慢的混出来,一年积下几两银子,满破两三年也就够说个小户人家儿的清白女孩儿,成家立业倒也不难。” 底下几个抹牌扯闲篇儿的更夫听了哄笑道:“指着二头儿攒钱,一辈子也不中用的。”三郎不明就里,连忙细问,张福儿倒是臊个大红脸不肯说,那起子更夫越发起哄,张福儿知道瞒不住,才扭扭捏捏说道: “我一个卖身为奴的人,哪儿有那个福分到外头去寻清白人家儿的闺女儿……”话没说完就有人接茬儿笑道:“奶奶房里的姐姐们你倒是敢上手呢!”说着又是一阵大笑。 三郎也跟着笑了几声,心下明白这二头儿张福儿与府里丫头有私,只等着由头对家主人说了,指给他做成个小两口儿。因笑道:“这也是好事,夫妻两个都在府里,彼此见面也便宜,这事只怕还要求一求胡管家,我瞧着那位尊管在府上是得脸的。” 提到胡管家,一屋子的人都咋舌,见三郎不是那等爱嚼舌根子的,都摇头儿道:“要指望他谈何容易,也是个认钱的主儿呢。”说了一回,三郎因为是求着胡管家进来的,所以不大兜揽这个话头儿,只听他们说去。 正闹着,忽听得门首处又女子咳嗽的声音,几个与张福儿素来亲厚的,都老着脸笑道:“快去吧,立等你说话儿呢。”张福儿嘻嘻一笑,披了件略体面的衣裳出去了,一群闲汉都赶着凑到窗根儿底下偷瞧,有那好事的便指给三郎说道: “三爷您瞧,就是那个小大姐,原先是大奶奶房里的二等丫头,自从七奶奶来了,因身边没有陪嫁的丫头,我们家主人便把这一个指给她使唤,为这事大房里还惹了一场闲气呢。” 三郎如何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放在心上,隔着窗户纸但见那张福儿乐呵呵儿的与那丫头说话儿,丫头不知与了他一个荷包还是什么物件儿,喜得张福儿抓耳挠腮的,赶着她打躬。 粗看时倒觉得这丫头有些眼熟,只是他瞧惯了自己浑家花容月貌,一个丫头如何入眼,倒不肯费心思合计在哪里见过,想来年轻姑娘总有几分妍媚之处颇为相近罢了。 到了晚间起了更时,依旧是应该三郎走前半夜,张福儿走后半夜,谁知今儿张福儿过来作揖求道:“三爷是初来这里的,不知旧日规矩,今儿十五,原该我们更夫会个夜局,吃两杯酒赌几个钱消磨光阴的,弟兄们做了一个月,就指望今儿散一散。 如今三爷才来,说不得小人一个自去走一趟,三爷与弟兄们炕上玩两把,若是手气壮时,只怕一个月的银米还有富余呢。” 三郎虽然年少时也会做这个耍子,如今只因家道艰难,再不肯玩的,又见张福儿瞧着牌眼馋,因笑道:“原来恁的,我初来乍到不知你们有此一项游戏,这也罢了,我素日又不玩,不如我去走一趟,你们在更房里逍遥快活罢了。” 张福儿等人听了,都打躬说谢,那张福儿又有些顾虑道:“这是头儿的好意,我们怎敢不依,只是若遇上了贼人,三爷一个怎好对付呢?” 张三郎颇有些自负一笑道:“这几日小人冷眼旁观着众兄弟的把式,莫说是你们十来个人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