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张妍溪收到一段视频。 客厅大门敞开,阳光斜斜地照进屋里,摩托车靠在墙角,虫鸣鸟叫,阳光明媚。 视频里,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女孩坐在床上,穿着秋衣,盖着条小薄被,背后墙壁上贴着“积极进步学生”的奖状。 她看着镜头,童声稚嫩:“我叫冬冬,今年10岁了。我住在金口市的一间福利院。” “我以前不住在这里,我以前住在一个叫宁平的地方,我一出生妈妈就死了,我爸爸把我扔在了福利院门口,他不要我,因为我不是一个正常的小孩。” 她停顿了一会儿,张着嘴,似乎忘记了接下去的话,“嗯嗯”几声,眼睛一亮,才继续说:“我现在有两个妈妈,一个院长妈妈,一个妍溪妈妈,妍溪妈妈是义工,每天都帮助小朋友。” “我亲生的妈妈以前在一家叫做德升集团的地方上班,那里空气很不好,水也不好,菜也有毒的,吃了那个菜,还有喝了那个水,身体就不好了,就会生出我这样的小孩子了。”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我上一年级的时候,老师就教过我了,但是妍溪妈妈说,大人不认识这几个字,字分开的时候,他们认识,字合起来的时候,他们就不愿意去认识了。” “我还见过好多跟我一样的小朋友。” “我在学校里,大家都不爱跟我玩。” “我没上过体育课。” “我想站起来!” 她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对着镜头,天真的说:“我想站起来,站得高高的! “我想跑,想跳。” “想自己走出去晒太阳。” “想放风筝,想踢毽子,想跳橡皮筋……” “……不过我还没有鞋子!” 她掀开被子,咧嘴笑着,摸了下脚。畸形肿胀,扭曲的脚。 “我的脚是长这样的,我想做的那些,都做不了啊。” “冬天过去了,春天在哪里?” 视频结束,张妍溪泪流满面,高安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伏到了他的肩头。 这世上最有力量的东西,除了钱,就是眼泪。 贺川和蒋逊坐在边上,两人对视了一眼,握了下彼此的手。等张妍溪情绪平复了,贺川才说:“你要是不同意,这视频就不放上去。” 张妍溪结果高安递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说:“我要是不同意,就不会去问冬冬了。我难过的是……冬冬的懂事。” 王媛媛突然“咦”了一声,说:“我同事给我发了张图片。” “什么图?”宋波问。 王媛媛拿过电脑,打开微博搜索了一下,指着上面说:“就是这个,今天早上刚刚发出来的,现在微博评论已经过了五万,转发九万,点赞二十万,上了热搜了。” 贺川问:“什么微博?” 王媛媛说:“是一个插画师,我不了解这个。” 插画师名叫“三横箫”,粉丝百万,今早七点发了一个微博,几句话,九张图。 “毕业旅行,走过了北京、香港、澳门、广西、明霞山、河昌,现在我在一个叫做宁平的地方,没有城市的繁华,没有明霞山的美景,没有河昌的日照和候鸟,只有卷曲的叶子、畸形的树,刺鼻的空气,黑色的烟囱,还有孩子们纯真的笑脸……” 九张图,第一张是路边卷曲的草,第二张是已经畸形的棕榈树,第三张是枯死的桑树,第四张是夜里紧闭窗户的一排人家,第五张是夜里排放气体的烟囱,第六张是菜地,第七张是万人|签名,二分厂门口的示威照,第八张是宁河,一个穿着粉色棉外套的女孩侧坐在岸边,第九张是手绘漫画,黑白的背景,河堤上站着三个彩色的孩子,一个人撩水,一个人捧水放嘴边,一个人捧着水,奇怪地望向从天空洒落的钱,还有伴随着钱而来的像滚滚浓烟似的大魔王。 三人手里的水,冒着黑色的烟。 看完了,一阵静默,蒋逊望向正坐在角落里吃泡面的王潇,其他几人跟随着她的目光,也将视线落到了王潇身上。 王潇愣愣地,吸溜一下,把面条咽了下去,咬着筷子说:“我是美院的,大一开始给人画插画,我微博比较吸|粉……别这么看着我啊,我是网红也没什么奇怪的……你们眼神好吓人!” 蒋逊先开口:“为什么放我照片?” 众人:“……” 王潇讪笑:“你漂亮嘛,那张照片好安静,忍不住就放了。” 意外之喜,到了下午,这条微博成了热门话题,有人把前几天的网帖、新闻报道和这条微博整理到了一起。 第二天清晨,蒋逊接到一通电话,那边说:“是我,卓文,我到宁平了。” 卓文原本准备返回巴泽乡,拿火车票的时候,一只手表从包里掉了出来。 300元的手表,是他外公这辈子,戴在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他用了九年偿还,可临了,他也没有得到安息。 卓文改了路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