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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的窗外,是整个长安城通明的灯火。

    一个绛红纱衣的侍女悄无声息地迎了上来,“沈大人这边来”,带他绕过隔扇,引到窗边,对着罗汉榻上的华服女子恭敬地福了福身,“公主,沈大人来了。”

    可罗汉榻上的人没有一点反应,仿佛没有听到,只是自顾自地同自己下棋。

    未经允许,沈孝这样的八品小官是不能直视公主的。沈孝垂着目光,看到她华服极长,裙摆拖在了地上,仿佛开了一地金色的牡丹。

    极俗、极艳、极华贵。

    金线衬着满室煌煌,晃了晃沈孝的眼。他拱手行礼,声音不卑不亢,“微臣沈孝见过平阳公主。”

    罗汉榻上却无人应答。

    唯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脆响。

    无声的下马威。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棋盘行了一半,白子黑子陷入僵局,李述目光微瞟,见崭新的深青色官袍笔挺地站在那里,一晃都不晃。

    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李述将手里棋子往棋盘上一抛,刷啦啦打破了满室寂静。然后这才仿佛看到堂中站了个沈孝,故作惊讶道:“哟,这不是新科状元吗,怎么干挺地站在那儿?没眼力见儿的奴才,还不赶紧看座!”

    语气冷淡中带着微嘲,于是那句“没眼力见儿的”,怎么听怎么像是在骂沈孝。

    可不是没眼力见儿么,不过八品小官,朝廷上还没站稳脚跟呢,第一封奏疏就弹劾平阳公主?皇上最宠的平阳公主,崔国公家的嫡媳,大邺最尊贵的女人之一,弹劾她?想出名想疯了!

    沈孝自然听懂了她的指桑骂槐,他面色变了变,但很快将情绪隐了下来。

    城府极深,天生是做官的材料。李述看着他,这样想到。

    沈孝坐在了罗汉榻的另一侧,隔着棋盘,二人相对而坐。

    李述手里捻了一颗白玉棋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监察御史,沈孝。”

    “是。”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状元郎好生厉害。”

    “公主过奖。”

    “哪里过奖?状元郎确实好文采。‘公主象著玉筷,日食万钱;百姓绳床瓦灶,挂席为门1。’”

    李述漫不经心地,却将沈孝那封弹劾奏疏一字一句地背了出来。念完后竟是慢慢鼓起了掌,“好文采,当真好文采!”

    “臣的奏折今早刚递上御史台,晚上公主就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公主才是过目不忘的好记性。”

    李述微微挑眉。

    这句话哪里是夸她记性好,分明是暗讽她眼线多。

    是呢,这样犀利的人,才是昔年那个为了当官,连面首之辱都能忍受的沈孝。

    这样的对手,才有意思。

    有意思,沈孝到底为什么要弹劾她呢?

    为三年前那一夜?

    不可能。

    沈孝这样聪明的人,不可能做这种以卵击石、只为报复的傻事。

    他刚进朝堂,根基不稳,此时就应当低调做官,努力做事。可他却如此高调地弹劾,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和平阳公主死磕。

    为什么呢?

    李述只能想到一个原因——有人指使。

    谁指使的?目的又是什么?

    想要打倒她?或者打倒崔进之?

    又或是……针对太子?

    把玩棋子的手停住了,李述的目光尖锐,直直盯着沈孝。

    若不是想知道他背后是谁指使,有何目的,李述今日根本不会接见沈孝。

    不过一个一夜侍奉的面首,根本不值当她废一点心神。

    “啪”,手中棋子落盘。

    “沈大人,可会对弈?”

    “请公主赐教。”

    白子黑子,棋盘上一场暗战。

    这残局是方才李述自己同自己对弈后的死局,白子占绝对优势,黑子眼看就要死透了,因此李述才不想再下。

    这会儿二人重拾棋子,李述先抢了白棋,沈孝只得执黑子。

    公平?李述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这个词。她千辛万苦才有了今天的权势,不是为了放低身段和一个八品小官讲公平的。

    一盘死局,沈孝是不可能活下去的。

    除非他主动向自己投诚。

    ……

    “啪,”一声脆响。

    黑子落盘,不过一炷香/功夫,死局逆活,绝地逃生。

    “公主承让。”

    沈孝道。薄唇勾起一个几不可查的讽笑。

    李述一怔,捻在手中的白子一时没抓住,唰啦掉在了棋盘上。李述的棋艺虽算不得大邺第一,可她天生聪慧,斗心眼的事情向来都是一点即通,这棋艺一道还从来没有让对手把死棋盘活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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