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太后道,“赵蛟得知后很是欢喜,他那时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欢喜得恨不得昭告天下,太后是他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但我阻挠了他,我威胁他,利用他,并告诉他,这个孩子只能是先帝的,他是先帝的遗腹子,与他无关,若有泄露我必定手刃他。我那么说,是因为知道他是个不大安分的人,想要他做我的宠臣,实在是不可能。赵蛟迫不及待地将皇子公主屠戮杀尽,并坚持立清儿做太子。那时候皇室里只有这么一个遗孤了。阿清若是先帝的儿子,本该出生在二月,若是顺产,阿清必在四月出生,会引人怀疑,我背着赵蛟用了催生的法子,让他提早降世了两个月。如此也可打消些老臣的疑虑。” 赵潋听着听着,忽血液冰凉。 难怪小皇帝从生下来开始便体弱多病,竟无人知晓,他本是因着先天不足,早产了两个月! 难怪自打母后怀上弟弟,就让她待在城外的竹屋,不许她轻易回宫! 她的母后,在权力夹击之下,早已面目可憎。连心爱的男人,辛苦产下的儿子都可以利用。 赵潋满心悲凉酸楚,她将头磕在太后床边,涩然道:“母后,您竟将这些陈年旧事都告诉我,为何?” 太后柔和地笑了两声,伸手抚她的鸦色长发,疲惫苍白的脸色薄如宣纸。 “莞莞,母后的时日恐怕也没多少了,这些日子,我总梦到他,梦到赵蛟。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很多人都说是我杀的,其实不是,他是自戕。 “我算准了他将来绝不会对我忠心耿耿,他心高气傲,又何以甘心做一个女人的入幕之宾。我算准了一切,便已知道,我离最后的心愿,只差一个变数了。那天,我带着匕首扎了他一刀。我找太医问过,扎在那个穴道不致命,但会让他终身残废……我便是想用这种变态阴毒的法子,教他永远留在我身边。 “但我低估了他。他早知道我在算计他,也知道他成了我最大的绊脚石,他让邵培德瞒着我在刀口上偷淬了毒。他死了,就死在我面前,死在我的刀下。临死前他对我说,‘阿贞,你要的女皇之位,我允你了,算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他死之后,我整夜整夜地不能合眼,都在想,为什么。我和赵蛟走到那么一步绝路,为什么。我本想杀了邵培德,但他拿给我一封信。我才知道,原来赵蛟是自愿死在我的刀下,为了成全我的野心。莞莞,母后是一步错步步错沦为今日。莞莞,其实想起来,你比母后幸运,远离这场权位风波,多好。只是太可惜,谢珺身上的毒,是母后一手造成的,我罪无可恕,可我的冤孽怎么竟偿到了我女儿身上……” 第70章 赵潋本心中突突, 心事复杂地听完太后往事,又因着这最后一句, 仍是不免震惊, 如临深渊地白了脸,“母后, 谢珺身中销骨之毒,果然与你有关。” 太后也知晓此事说穿, 女儿必定怨恨自己, 当年她和赵蛟设计反杀先帝一事,她含糊其辞一笔带过, 赵潋若是愿意细究, 其中细节也必能推测得出。 眼下时过境迁, 太后不愿再与身边人生了嫌隙, 一时竟不知作何解释。 赵潋忐忐忑忑地问:“所以、所以谢家灭门案,母后你也……” 太后沉默良久。 她半阖眼帘,花钿处沾着一缕金粉, 衬得凤眸明艳万方。 静默之中,赵潋的心跌至谷底。原来、原来这便是真相?君瑕他口口声声希望自己不再追究,可事实却是,她是他灭门仇人的女儿? 这天底下, 怎会有这般道理! 戏文里相爱相杀的戏码演绎到了自己身上, 赵潋如哑巴吃黄连,只能一口咽下,从嘴里一路苦到心坎上。 太后轻轻喘着, 细声道:“莞莞,我已同谢珺谈过,他应是不想你知道这桩旧案的。他说他回来是为了完成先父谢笈的遗愿,亦是为了你。想来谢笈一朝忠臣,他的遗愿必定是光复几代帝王遗德,扶持赵清登位,真正能睥睨九重。” 太后微微侧过脸,神容不复先前明艳照人,柔和如春柳。“莞莞,母后已为你选了一个婚期,宜早不宜迟,九月初十正是一个好日子,想来皇上也会高兴的。皇上有心给谢珺建一座府衙,但,你们若是想,成婚之后也可继续住在公主府里,旁人闲言碎语自不必理会,谢珺亦不是计较这些的人。” 赵潋红了眼眶,大有一种在听母亲交代临终遗言的悲凉之感。她晓得,母后只是被抽干了心力,以往有朝廷、有大周的一应琐事大事撑着,太后不得已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付,实则她的头疼病早已愈加恶劣,如今如被抽了脊梁骨,再无余力应对这些冗事。 她趴在母后胳膊上痛哭失声。 太后苍白的指腹抚着赵潋柔软的长发,细声道:“母后又不是眼下便不行了,莞莞这是在哭甚么?母后还能活到,你和谢珺生儿育女,百子千孙……” “我……可是销骨之毒……” 她抬起头,眨着泪眼,一瞬不瞬地凝着太后,盼望着太后说一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