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奚画把她的手拿下来,忽然问,“你觉得,关何这个人……好不好?” 闻言,罗青便是一怔。 此话乍然听上去很有些让人胡思乱想的意思在里头,罗青自不知早间之事,只当她情窦初开,也问起这男女之情来,一时高兴。 “小关啊?这孩子挺好的。”她索性往床沿上一坐,倒是十分正经地回忆起关何种种言行来,“相貌也好,性子也好,手脚也利索。就是……不知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奚画忍不住问:“那、那你觉得他人品如何?” “当然好啦!”罗青想也没想,就笑道,“你瞧人家帮了你多少回?前些时候闹贼,还日日夜夜守着,多好一个孩子啊。” “……”是你不晓得他的来历才这么说的。 奚画没敢道出口,咬了咬下唇:“若他做过坏事呢?你也这么觉得么?” “那也是瑕不掩瑜。”罗青丝毫不在意,“这人啊,活着一辈子,谁能说自己没做过亏心事呢?莫说他,你小时候那也是偷过邻家婶子的红薯,你忘了?” “那是小时候的事啊!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小时候做的坏事就不叫坏事了?”罗青一本正经地教育道,“小时候不把你教好,长大了要是偷到官府里,皇宫里,那还得了。” “做坏事不要紧,重要的是得知道悔改。你不是还读过书吗?有一句话说得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尽管觉得她的话说得不对,然而奚画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只闷闷地拽着被衾出神。 瞧她半天不吭声,满脸惆怅,怕是脑袋里又在纠结什么事情,罗青不欲多问,只伸手往她脸上轻抚:“平白无故,你怎么又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奚画发愁道:“我不晓得,就是……烦恼的很。” “把事情想简单一点,就没那么恼人了。”罗青笑笑,“比方说小关啊。” “你觉得他是个好人,那他就是个好人;你若觉得他是坏人,那他就是坏人。旁人如何言语,到底也是旁人的心头所思所想,否则怎么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呢?” “十恶不赦的坏人,也有人喜欢?” “怎么没有?就是那个被逮着的江明,他都还有个两小无猜的表妹去牢里送饭呢。” 奚画瞪大眼睛:“真的啊?” 罗青含笑道:“可还记得从前你爹给你做的那个小木马?” “嗯……”那是爹爹的遗物,她一直留在身边。 “人家都说是个烂木头,你不也照样喜欢得紧?” 她认认真真思索这番话,过了片刻才展开眉头,颇感烦恼地起身去抱罗青。 “娘……” “好了好了,乖了。”罗青摸着她头,笑道,“吃饭罢吧,菜都要凉了。” * 赶到山庄大门前时,已是两日之后。挨了一天一夜的风雨,关何衫子还未及抖干便翻身从马背上下来,脚步不停地往庄里走。 “堂主。” 门边两个守卫忙施礼问好。 他却也没多理会, 见其走远,守卫这才上前将去牵马,怎想那马脚蹄子忽然一软,竟栽倒在地,定睛一看时,这匹千里马早已是累得气喘吁吁,口吐白沫。 两人皆是一怔:也不知是跑得有多急。 自回廊一路快步而行,不多时就到了花厅之外。 厅内叶君生和其他几人皆在,正立在河池之旁有说有笑,那边的涉风视线一转瞧到他过来,又是惊讶又是高兴,张口便招呼: “夜北回来了?快来快来,庄主才说把端午的红包发了,见者有份。” 叶君生仍旧是穿得一身华丽富贵,眼下展着扇子不疾不徐地摇,侧头看得关何向此处而行,也是愣了一下。 “小关怎的回来了?” 一边儿的花深里掩嘴笑道:“怕是听到有红包,千里迢迢从平江赶来的吧?瞧他衣裳都没干呢。” 闻言,叶君生忙从怀里掏了一叠银票,往备好的红包里头塞。 怎料,关何在他跟前站定,继而蓦地把衣袍一撩,单膝跪在地上,低头沉声言道: “属下欲辞去堂主一职,还望庄主能赐我解药。” 他此话一出,四下里骤然安静下来。 花深里几人惊在当场,愣了好久,才都小心翼翼去瞧叶君生的表情。 但见他摇扇的手半晌没动,脸上笑容僵滞,隔了一阵,“唰”地把折扇收起,仍是含笑瞧着关何。 “怎么?您这是打算走了?还是……想庄主我给你升升职?” “庄主。”他咽了口唾沫,抬起头来,双目与他对视。 “我……不想再做杀手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