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堆衣裳中扒拉一身玉色交领袄并浅藕色月花裙,手巧的绣娘用同色丝线绣出百合花均匀分布。腰身略微收一下,身上的曲红显露无遗,绷得紧紧的,勒得知言猛吸一口气。她才生过孩子,身材未恢复,照着镜子左看右看,气馁道:“算了,再换一身,挑宽大的来。” 冬儿边收着衣裳开解道:“姑娘,您穿什么都好看。我就没看见大爷再瞧过旁人,他眼里只有姑娘一人。” “是吗?”知言追问一句。 冬儿卖力地点着头,她也有十八岁了,圆脸盘儿,皮肤养得嫩白,使得周正的五官增色不少,已有好几个人打听她的下落,都被知言给婉拒。 调|教一个得手的丫头不易,知言想把两个大丫头冬儿和小雪多留两年,反正照之前几个大丫头的归宿都不会差。立冬跟了长兴,现在做着府里的管事娘子;燕子虽说是嫁到庄子上,大庄头过得日子比一般小吏都要舒坦;其余几人丫头们也嫁给小管事们,少说也使唤着两三个小丫头;对比前人,丫头们安心服侍主子,总会自己的好处。 冬儿絮絮叨叨说着孟焕之的点滴,大爷从进门眼中只盯着姑娘一人,怕是都没认清府里丫头们的长相......临了她还要加一句:“姑娘,您就放宽心,大爷不会在外头胡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知言很是后知后觉,她竟然从来没有担心孟焕之在外的作风问题。是她太傻了,还是那个人太老实。都不是,只因她信他。 ******** 要说孟焕之的回家之路也是艰难,先是在宫中听了半日各位朝臣们的指摘,他凝神不动只注意一个人动静——长盛帝久未发话,并不是好事。果不其然,最后天子轻描淡写一句:“今日到此为至,先散了。” 一言九鼎的天子说话气音虚弱,明显带着不耐烦的腔调。 待他和王善叔从含章殿出来,周遭仿佛格外空旷,朝中官员纷纷离他们三尺以外窃窃私语,偶尔有一两个上来搭语也是夹枪带棒暗中嘲讽。 孟焕之向来在外脾气好,可不代表他真的是好脾气,别人躲着他,他还不想搭理别人,脚下走得飞快不与任何人搭话,径直出了大明宫上马直奔岳父家。 与预料中不同,岳父很是和颜悦色,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贤婿在路上走得如何?诸事可顺当?真是辛苦了! 孟焕之颇有点受宠若惊,暗地里瞧一下天色,日渐西斜,还好,他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 话头说得差不多,秦枫一改笑容满面,忧心忡忡道:“知言这胎生得艰难,差点儿就保不住命,太医特地嘱咐最好三五年间不能再次生产。” 耳中立时清静,孟焕之只记得一句‘差点儿保不住命’,他不由追问道:“怎么会?” 话一出口即明白问得多余,妇人生孩子鬼门关前走一遭,年少时节跟着施老学医时也见过几次一尸两命,或胎死腹中,凡事皆有可能。他一直以为她是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原来家中报喜不报忧。 秦枫见女婿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心道算有点良心,不枉女儿受罪吃苦。他可真没有故意吓人的心思,据实说来,只有那个傻闺女不知自个的身子受损,仍一天乐呵呵。 秦枫也看出来了,女儿并不傻,她是怕给当父亲的添忧,强颜欢笑,背地里偷着担心。这孩子一有心事就饭量大增,要不然怎会难产,就因为贪吃孩子长得过于胖大。如此一来,更让他心疼又后悔,都是他没盯好女儿,万幸她最终平安。 孟焕之心里五味杂陈,进到后宅见到妻子脸上扬着笑,人是胖了一圈,很明显瞧出因失血脸白得不正常。他的脚步滞了滞,抬手轻抚她的脸庞,轻柔无比,想补上一年的分离。 知言的泪水几欲脱眶而去,轻咬唇一力强忍着。真真切切的人站在眼前,他又瘦了,浑身透着疲倦,只要平安回来就好。 “爹爹”,意儿从旁探出头,冲着陌生而又依稀熟悉的父亲再唤一声,“太好了,爹爹回来了,能不能把小弟弟再变成妹妹。意儿明明要娘亲生一个妹妹出来,可娘亲不听话。” 他不开心,瞧过几次弟弟后更不开心,一点都不好玩,只会睡觉和哇哇大哭。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