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只要有口饭吃,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吓根不知道怕是何物。 南方的军士或多或少与各大氏族有千丝万缕的干系,就是卫公国府也要让着司马派系两分。可这帮流寇天不怕地不怕,说不准背地里眼红江南的好日子,骂了多少句直娘贼。动起手绑人丝毫不留情,淬了水的牛皮绳索捆得生紧,勒得豪门老爷们哭爹喊娘。 沈博轻斥一句:“绑轻点,千万不能闹出人命,小心你们小公爷发怒,把头扭下来当球踢。” 军士们窃笑两声,挤眉弄眼,“小公爷忙着生孩子,顾不上我们这帮穷鬼。” ******* 一夜好眠,孟焕之睡得格外踏实,他竟梦见了妻子和意儿,杏花飞舞,梨瓣轻扬,一大一小穿棱在花树下游玩,笑声不绝不于耳。清晨醒来,心情愉悦,轻叹一句由来好梦容易醒。 聚在厅中用早饭时,王善叔却有两分心神不宁,不停来回踱步,他忧心各大世族联系聚众闹事,滋扰民众不得安宁。 “不会。”孟焕之搅着汤勺,妻子用饭毛病最多,早间喝粥时搅拨得粘粘糊糊,临了却抱怨汤品不好看,让人没食欲。 搅成这个样子,是让人大倒胃口,孟焕之收手,说起司马清其人:“司马老族长基是孤傲,你我若闹不出大动静,他断然不肯见我们。依在下猜测,最迟明晨,他会派人下贴邀我们过去相聚。” 王善叔将信将疑,轻喛一声坐下用早饭,信口一问:“修远以前见过他?” 孟焕之颔首:“见过,敞之引我面见,虽仅有一面之缘,记忆犹新。” “司马清真如外界所说孤僻乖戾不近人情。”王善叔也很好奇这位传奇式人物。 孟焕之忆起往事,轻摇头:“司马老族长风姿绝然,非凡人可比拟,才华横溢,犹以六字骈文冠绝天下。说来当初内弟能赢他实在是侥幸,老族长只用六字骈文,旁的文式不屑于示人。” 六字骈文!妻子曾说过幼时家学中有一位老师骈文作得极妙,莫非就是秦府中的司马女先生,真是巧了。 孟焕之努力回想司马老师的一点一滴,当真是绝代风姿,司马氏这对族兄妹都有着旁人难以比肩的才气和风度,若说真有点什么,只能感叹孽缘! 不出孟焕之所料,傍晚时分,一位中年管事模样的人翩翩而来,直言受司马山长之命来下贴。 兰竹暗纹纸张,两行瘦金体跃然纸上,飘忽灵动,天骨遒美,逸趣蔼然,寥寥几句独邀孟焕之一人相会。 孟焕之接贴恭谨回话:“劳烦回禀老族长,我必准时赴约。” 送信的使者气度不凡,轻飘飘一句:“后日黄昏,家主恭候孟大人到访。”说罢施然告辞。 王善叔拿着司马清亲笔手书的请柬翻来覆去看不够,语气中带着忧心:“修远当真要一个人前去?” “不假。”孟焕之神情笃定。 ☆、189|第 189 章 进入扬州书院的山门,拾阶而上数百级,几百年来来来往往的鞋履磨得石阶光可鉴人,又在石条上踏出足印,可想而知每日往来人数之多。 绿树葱翠,芳香吐芯,比花草树木更吸引人的是远处的五座大藏书阁,数以万计的孤本旧书、名家手书字画,乃司马氏引以为傲的资本,也是天下读书人心生向望的去处。 八年前,因有王慎的引荐,孟焕之得以进入藏书阁一观,短短半日功夫,他只走马观花逛了一座楼阁,夕阳西下时对着其余四座书阁望洋兴叹,恨不得多生出几双脚和眼睛。 同样太阳西斜时,孟焕之远眺楼阁檐角,半映在余晖之中,显得分外高大醒目。比他们更难以愈越的是司马氏的门第观念,以及现任司马氏族长司马清深不见底的*。 司马清不会轻易更改主意,成与不成都要一试。 倾刻顿足,孟焕之复抬起脚跟随迎客的大管事继续前往司马清所在正堂。 长宽皆数丈许的轩室,开阔明亮,梅兰竹菊四君子屏风前置着榻几,一位老者头发半白,风骨清瘦,斜倚捧着书札阅读,悠然自得,高峨广袖,俨然十足魏晋风骨,听见脚步声只轻抬眸,“你来了。” 似他们相识许久,无须多余客套。 孟焕之今日登门拜访也未着官袍,一袭银色流云锦衣,玉冠束发,芝兰玉树站在堂中,施然行以后生之礼,“晚生见过老前辈。” 半晌等不到回应,孟焕之不再拘泥,拣了客席入座,信手拿起几上漆器浅抿,有茶的清香,也带着一缕花草香气。这味道,他很熟悉,兰花的淡香,同样是孟焕之最喜的花草,闻了近三十年了然于心。 司马清忽略到访的客人,注目于大管事手中的一个木匣,深如古潭般双眸微起波澜,过了许久才相问:“她让你送来此物?”他从来都无须避讳,逃之夭夭的人是她,从江都避走燕京城,又从燕京远遁暹罗。掐指一数,一别三十余年,今生再无相见之时。 孟焕之似不经意,“晚生也是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