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柳枝定定神,抖着手拎起一爿肉,精神瞬间亢奋,喜不自禁,嘴巴咧到了耳朵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坚定地帮着富贵大侄子说话:“姆妈哎,勿要讲富贵了,让他定定神,这么大一只猪,真真难为其!喔哟,野猪肉粗,一定要多放姜葱,用酱油拷拷吃。” 英子和苗儿不说话,默默地站在猪肉边上,吞着口水,眼睛放光。 张氏看看大大小小的馋样,也懒得再说,白了富贵一眼,道:“我个酱油瓶都不知被哪只老鼠拖走了,还想吃拷猪肉?” “哎呀!我想起来了,前两天我想学着做菜孝敬阿奶,拿了酱油瓶子忘记还回去了。”富贵作恍然大悟状,嬉皮笑脸地搂着阿奶,顺手拍马,“阿拉阿奶教出来的大菜师傅,这本事忖忖就是一流啊!” 他转头对二婶道:“二婶这回你帮我打下手,我来露一手做大菜的功夫,保证你们舌头也吃得鲜落。” “莫糟蹋好东西,侬会做甚菜?煮根年糕都要糊底,倒是有条会吃个富贵舌头!” 阿奶笑骂一声,倒也没阻止孙子的孝心,给儿媳妇递了个眼色,让她“打下手”,富贵动动嘴指挥指挥,就当是做菜了。 不是她信不过大孙子,实在是这孩子娇生惯养大,十指不沾阳春水,小辰光好奇学着阿婶要煮年糕汤,被柴火烫得哇哇叫,煮出一锅浑汤粘牙的浆糊来,哪里还敢让他上灶。男人家家的,又不是大菜师傅,也没有上灶台的道理。 “阿奶,勿要小看人!我是拜师学艺,已非吴,吴下……咳,肯定要让你们吃得赞声不绝,心服口服。” 曹富贵哼哼两声,一时想不起阿奶教过的成语,打个囫囵就去拎猪肉。 “老二,帮富贵把肉分了,今朝煮一锅,其余都拿盐腌了,慢慢吃。天气冷,勿会坏。” 难得孙子有孝心,张氏也不想败了孩子的兴致,况且野猪肉这东西糙,要是实在弄得不好吃,她拿水洗洗重新炖上,煮得烂熟,照样能吃,也糟蹋不了肉,不过就是费点作料。 曹庆贤忙连声应了,抢过侄子手头的猪肉,扛起就往灶间走,王柳枝也忙跟上。 孩子们兴奋不已,一溜烟地蹿到灶间前围着,流着口水就等猪肉出锅。阿爷摇摇头,止不住笑意,搬过矮凳坐在天井里,手脚轻快地拉过竹蔑,借着月光编箩。他手头巧,做这些东西闭着眼睛都能编出花来。 张氏看着厚厚一堆野猪肉,掰着指头仔细盘算。 野猪这东西山里乱跑,东奔西突,肉粗又腥膻,做酱肉才能掩掉臊味。可惜酱油精贵,不能做酱肉。江浙一带近海,海盐是不缺,但要腌这老大一堆肉,花费也不老少。 她想着让老二给女儿连秀带些猪肉去,让青柱、青石两个乖外孙也补补,县城里一个月都吃不到几次供应肉。再托女婿多买些盐回来,对了,铁锅不知买到没有,日日拿陶罐子煮饭麻烦又费柴草…… 趁着阿奶精打细算,曹富贵两脚抹油,借着二叔和孩子们的掩护“逃出生天”,打定主意要让全家吃一顿“好的”。玉石虽少,不也还有几块,难得烧一顿猪肉也花不光,吃过这一顿好的,再吃“苦头”种田也不算浪费。 古人云: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句闲话真真对他胃口。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