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隶王妃这么说,未尝都是对错。”莲生的声音像是低微地说,像是很不情愿评论这段是非。 李敏在面纱底下的那双眼睛,直射到他同样戴着斗笠和面纱的脸上:“方丈可以告诉本妃吗?方丈与这大皇子是什么关系?既然屠二爷与屠少都关系密切——” “他们两个,都是与贫僧有血脉相连的兄弟。一个是表兄弟,一个是亲兄弟。”莲生说到这儿,嘴角略弯,像是扯出一丝不知如何形容的嘘叹。 李敏或许早对此有所估计,可是,在听到他亲口承认的时候,不由间,油然心头默默地淌过一道酸。无法控制的一种情绪是从这个身体根深蒂固里的基因和血脉冒出来的。 不知是什么缘故,她会穿到这具身体来,本以为这幅身体主子生前的任何事情,对她来说,是种义务而已,其余什么都不是。可是,她分明和徐家人建立起了感情,分明和一些看似陌生但是有牵连的人,一见如故。 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道数在操纵一样。 现在,看着眼前这个男子眼中,那双美丽清澈的丹凤眼里,明显是饱经沧桑,她不由地感到疼惜,心酸。是什么,导致这男人,与自己亲兄弟都背道而驰了,选择了出家这条路走。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 皇家子弟之间的是是非非,她在大明的皇宫里看的多了,让人唏嘘不已。皇子之间或许有的那些真情,都不无意外因为种种缘故,被抹杀殆尽。说句实话,未来万历爷一死,无论哪个皇子登基,看起来都免不了一场同室操戈的屠杀。这点,万历爷自己也都早有所料。只是皇帝,心头还恐惧着儿子把自己杀了。 同样悲哀的事儿,必定发生在同样是统治者家族的高卑皇室里。 好像看出她脸上的表情,莲生的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惊讶,随而,出家人那种淡漠的神色之中不由浮现出了另一种感情,是犹如从乌云里破开的一角明月那般,温柔似水:“贫僧是自愿出家的。相比兄长的雄心图略,贫僧自小更怜惜天下万物,小时候,母后死的那会儿,只有在寺庙里听着佛祖的钟声,方能入睡,从那会儿开始,贫僧就知道,自己是属于佛祖的人了。因此,也觉得亏待家人许多。” “方丈几岁出家的?” “不到五岁。” 好小,这么小年纪已经有如此觉悟。李敏自然不信什么听到天训,然后突然大彻大悟归入佛门的传说,大多数出家人,都是因为看尽了人间沧桑而选择出家。年纪越小,越是这种选择的话,可见家庭的变故越大。 “方丈小时候经历的事,本妃并不知道。但是,本妃可以感觉到,方丈对万物都能存着爱,对家人更是存有爱。必定是,方丈顾全大局,才选择了出家。方丈其实比任何人,都爱自己的家人。” 莲生听完她这话一阵无语,明显她这话说中了他心头的某处。 李敏再叹一声:“本妃出来时,本妃的大叔,不,是王爷,对本妃说了许多。其中王爷最怕,本妃到高卑以后会受了什么刺激。其实本妃一直认为自己是很坚强很坚强的一个人。王爷却不以为然,说,越坚强的人,其实越脆弱。” “隶王是真心对你吗?”这大概是,他问她最直接的一句话了,直接到,几乎揭除掉了两人之间那层面纱。 李敏不由间轻声一笑:“方丈这话,倒有点像极了本妃的表哥问本妃的话。本妃今晚瞒着表哥出来这一趟,明儿还得想着怎么圆这个谎。” 莲生像是愣了下后,接着仿佛浮现出了尴尬,轻轻咳嗽两声:“这是隶王妃的私事——” “不。方丈与王爷也有过接触。方丈自然明白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她这话,莲生倒也不能否认:“贫僧与王爷下过一盘棋。王爷,外界都称王爷是个凶狠暴戾的人。可是在贫僧看来,从棋局的布局走势各方面来看,王爷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可以说,外界的评论与真人大相径庭,谣言可畏。” “其实——”李敏道,“无论表哥,或是方丈问本妃这话,本妃都知道那是基于对本妃的关心和爱护,这种关心,不会因为本妃答是或是不是,而停止。” 那一刻,风拂起两层面纱,似乎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清对方的脸孔。 一声喷嚏,在他们两人头顶上,像是不合时宜,又恰到好处地插进来了。 两个人瞬间往发出声音的屋檐上望去,见那美貌英俊的男子,青袍裹身,腰束玉带,头戴宝冠,俨然是王公贵族里纨绔子弟的身份。要是没有仔细看,李敏还真认不出来了,眼前的这个屠二爷,与那之前见到的黑衣死士简直是判若两人。 屠二爷斜躺在今晚天气见好的青瓦上,使劲儿抽了抽鼻子,见他们两人望过来,一双鱼尾眼角向上飞扬着,似笑非笑地说:“月光之下,君子佳人,美好得宛若一幅画。北燕的隶王要是看见了,不得要跳脚拔刀?” “王爷不是如此小心眼的人。反而本妃到了高卑以后,发现这里的人,大都是很小心眼。”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