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都已经死掉了,他到底还因为什么非得活着? 他是不是还应该对她感恩戴德,五体投地在她脚下谢她不爱江山,转来爱他这个残废?后世史书上是不是还要洋洋洒洒记上他一笔,说他本事大了去了,能把一国之君迷得找不着北? 他萧齐自问没这么大本事,哪怕是为了让坟里的父母不被他气活过来,他也该按照早就铺好的路走向终局。 不然他成什么了,魏怀恩又成什么了?好不容易搏来的天下,就要为了她的心软和他的贱命风雨飘摇吗? 魏怀恩站在药碗碎片中,手足无措地吸了吸鼻子。 谁都没有这样下过她的面子,屏风后的宫人们早都跪了一地不敢抬头,可是罪魁祸首连个眼神都不想给她。 “你安心养伤,什么都别想,我真的没有骗你…… 你想知道什么,他们都会告诉你,别再闹了,我求你。” 袖口金线比不得帕子柔软,魏怀恩的眼角被她自己蹭得通红,眼泪流过都是一阵刺痛。可就算她极尽卑微地说了这番话,萧齐也没有任何回应,她也只能灰溜溜地离去。 至少她不在的时候,萧齐的反应不会这样激烈,宫人还能喂进去几口药。 魏怀恩之后再也没有敢在萧齐清醒的时候去探望,都是在御书房待到半夜,才抹黑走到萧齐床边,坐在踏脚凳上睡上一会。 她现在知道他在气什么了。 酷吏严苛法度,是一把在君王手中最锐利也最伤人的刀。萧齐和玄羽司可以手段阴狠毒辣,不留余地,那是因为朝野上下都在等帝王达成目的之后,将他们抛弃。 不过是一场博弈,不过是注定被牺牲的棋子。台面上大家都其乐融融,只会攀咬人的鹰犬,越狠绝,越疯狂,就越会被反攻倒算。 但是萧齐心甘情愿,因为他记得魏怀恩说过,她不要堂堂正正,不要光明正大,她恨那些道貌岸然者的嘴脸,也恨那些不得不做的虚与委蛇和妥协让步。 公道和正义在权力漩涡最中心像个笑话,但是魏怀恩要讨的债,要得到的河清海晏,非用这些非常手段不可得。 现在好了,玄羽司被她当成肥肉,扔进了群狼中瓜分利益,转移了他们贪婪的视线。她为了他的命,和最不愿意讨价还价的那群人笑脸相迎,哪怕明知道他们都有罪孽。 他的牺牲,就是为了让她走一条不需要向朝臣,向利益妥协的路,在他眼中,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背叛。 他不愿听她讲,她已经发现世间之恶斩之不尽,消之不绝。他也不愿相信,她不过打算用他的命来交换一个对她来说并不重要,但对朝臣重于泰山的筹码。 这王朝和她这个皇帝一样,美丽又堕落。每一寸肌肤都是芳香,每一个毛孔都流淌污汁,华丽是外袍,里面是撑不住的红粉骷髅。天阔地广,却都是画地为牢。 少年的锐气总有被消磨殆尽的一日,她的热血被蝇营狗苟,尔虞我诈逼得冷下去之后,就该是习惯博弈,习惯黑暗的时候。 萧齐会明白的,他只不过是太想完成她的理想,只不过是太想让她早一天看到她想看到的那个世道。 魏怀恩伸出手,隔着虚空描摹他的脸。他正睡得沉,终于不再像白日里一样咄咄逼人。 “怀恩……” 听见他的呓语,魏怀恩安心地靠在床边,用指尖碰到他手指上的药布和固定骨头的竹条,闭上了眼睛。 你得和我在一起。 不然我没有办法撑下去。 这四方城里,不能只让我一个人煎熬。 所以,萧齐,你和我,我们必须在一起。 十月初十。 因为京城兵乱收尾和端王谋反的缘故,整整一个月,朝堂都不曾有过休沐。 众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哪里还有空整理个人卫生,加上天凉烧炭,宸极殿里热气一烘,臭臭的人味熏了满室。 总算今日前线捷报传来,裴怡击溃明州乱党之后,又一路追击到永州境内,将余孽彻底绞杀,生擒端王,大军已经在凯旋回京的路上。 但朝臣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魏怀恩便在御座上,向信使扔下了一句诘问。 “哦?你说皇兄在乱党中被生擒?那岂不是谋逆之罪?”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