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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一句话:“准备什么?她会请我才怪!”

    萧远叫她无从下手,沈采薇则叫她厌恶到了极点。

    她是郑家女,固然前头有个得了圣人欢心的郑宝仪压着,可出门在外哪里会受气?且她自问出身才干都胜人一筹,郑菱那个一根脑筋的自是拍马都比不上,京中闺秀大多都以她为首。可如今来了松江却叫沈采薇这样一个“丧妇长女”而压着,眼睁睁的看着人家先后得了两位大家的欢心,还要同拜二师。

    郑午娘手掌缓缓握起,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紧紧的抵在掌心,令人人痛得清醒过来:“同拜二师,倒是好大的风头。我倒是要瞧一瞧——这位沈二姑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眼下再得意又有什么用?等她日后入主凤仪宫,沈采薇还不是要恭恭敬敬的低下头来。

    这世上,唯有权势才是真正的至高不朽。这是郑午娘始终深信不疑的原则。

    ☆、57

    沈采薇的拜师宴正好是八月十八。是个晴天,万里无云。

    沈采薇身上穿的乃是女学里统一发放的衣裳,素色袖角和裙裾都绣了梅兰竹菊这四君子,腰间的腰带上则是绣了松江女学的标记。

    她正举步缓缓而动,依礼拜过皇天、后土以及君上。

    那是非常郑重的三礼。对着后土的那一拜时,边角绣着瓣兰的素色衣裙在尘土上拖曳而过,袖角落在地上,沈采薇郑重其事的额头抵在被阳光照得又软又暖的土地上,几乎可以听到那地底下的声音。

    她一上一下的拜了许久,灼热的日光照在头上,隐约有些晕,垂了眼的时候眼前的尘埃被阳光照得璀然耀眼,依稀是一朵又一朵盛开的金色花朵。

    她在恍惚间想起前世的一场戏。

    那时候,她演的是一个亡国公主,穿着一袭红衣为侵略她家国的主角献舞。舞毕,她亦是依次拜过皇天、后土以及君上,从容赴死。

    导演选她来演自然是因为她那张脸。他要的是能够抓住眼球、抓住人心的美丽,然后再冷酷的在所有人面前毁去它,使人为之叹惋又觉得理所当然。那是轻描淡写却又浓墨重彩的一幕,以至柔衬托出至刚,哪怕是所有站在主角立场的人,看到这一幕可能都会反思战争的意义和战争的残酷。

    结果一上镜头,沈花瓶就现出原形了——她根本没办法演出那种感觉。导演提着她骂了好多次,一个镜头纠结了差不多三四天,最后终于认命,明白什么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杀青宴上,导演喝醉了,大着舌头拍着桌子她骂:“你这姑娘怎么就没长点心呢?但凡是人,对天地都要有敬畏,对亲长都要有尊重,那种死而后已的责任感你懂不懂......”

    那时候沈采薇是不耐烦的,她想:有什么值得敬畏和尊重的?她能风风光光的活下来靠的是她自己和她那张脸,天地和亲长全都是没影子的事情。

    可是,这一刻,当沈采薇伏跪在地上的时候,忽然抓到了那么一点感觉。

    前世,她孑然一身,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无所谓。这一世,她有亲人和师长,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被他们护着长大。

    她读书、习琴、学医,做自己喜欢的事,自由自在的去爱或是被爱。

    她忽然感觉到了一点所谓死而后已的责任感,她想:要是是为了他们,我大概也是会心甘情愿的死而后已的吧?

    这一思一想不过是瞬息的事,沈采薇很快便回过神来,深深的吸了口气,起身朝北而拜。

    天子居北,她如是三拜,方才直起身子,抬步往前面站着的沈三爷和裴氏走去。

    素色的裙裾已经染了些尘土,只是沈采薇的面色依旧端正而认真,她郑重而轻缓的交叠双手,对着沈三爷和裴氏垂首拜下,三拜而止。

    裴氏和沈三爷立在一处,都用和煦的目光望着她,依稀含着一丝欣慰的笑意。

    最后,终于到了拜师长的时候。也是拜师宴唯一的压轴戏。

    温大家和周大家都坐在上首,安静的看着她行礼,然后才先后给她寄语。

    温大家认真的端详了一下沈采薇,递给她一块白玉佩:“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当以有涯随无涯。”

    这是庄子的话,原句是“吾生M.zgXXH.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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