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头蹲了许久,却听一旁的青年美男子微微含怒的清透声音道:“晋王今日邀臣入府,竟只是要臣看着您拿臣的表妹取乐?” 锦妃一直强忍令自己不去看他。听到他句话,明明恨极他薄情,却一时还是心笙大乱,忍耐不住抬头看他一眼。 他还是老样子。老样子。锦妃一时有些恍然,抵死捏紧裙摆,依旧垂下头去。 晋王闻言一时有些讪讪,不由笑道:“是本王的不是,想教爱妃的好被天下人知道,一时胡乱嚷嚷,竟然将锦妃与贵府的渊源忘了。本王给世子赔罪,赔罪。” 说着忙道:“锦妃你也起来罢,快来见过你表哥。” 这青年美男子,就是锦妃的嫡亲表兄,靖远侯府余家的世子余易珅。 锦妃低低应了,亦步亦趋,上前行礼:“妹锦蓝,见过大表哥。不知家中长辈,具都安好?” 余易珅答道:“具都安好。表妹可好?” 锦妃低着头:“从来都好。” 晋王也笑吟吟道:“世子多虑,锦蓝这样可心惠性的人儿,本王疼爱都尚嫌不及。” 几个心知肚明的人,一场虚伪的表演后,余易珅就不在与她言谈,只问晋王机密正事。晋王就打发锦妃退到外面去等候,全然忘了刚才是如何关怀“爱妃”,怕她受了春寒。还是余易珅开口,请晋王让她先回去歇息。 锦妃步出前殿,看到外面又开始起雾,并无奴婢一个等候。她回头看一眼殿内,忽然作惨惨一笑,低声道:“表哥呀表哥,想来,经年分别,不知你的钗头凤又送给哪个了。” 这一场乍然重逢,为的是哪班事,锦妃心里很清楚。哪怕是余易珅表现出来的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意,也抵不去他的来意残酷。 她胸口里有一块石头,渐渐地又硬又冷。 她一生错信他人,到如今,真正的亲朋俱风流云散,身边孤寡独支,做了人家能随意捏搓的孤寡妾室。这又能怪谁?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处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桃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她一生,一次次为不值得的人,流尽潇湘泪,毁尽青春。 吟着诗,她慢慢地步入了浓雾之中。渐渐隐没了身形。 ―――――――――――――――――――――――― 几天之后,京都游园会开始。 五皇子瑞王于园中偶遇六皇子晋王的侧妃项氏,乘项氏酒醉换衣,五皇子尾随其至僻室,将其奸污。事后,欲杀人灭口,将项氏勒死,被同游园中的余家世子发现,世子大怒,悲痛欲绝,将瑞王一状告上御前。 这场轰轰烈烈的夺嫡之争,遂由项氏之死开始。 ☆、第54章 人间路之娼门妇〔四〕 太阳钉在当空。刺眼夺目。 灼热的阳光烤着土地。 热气从土地里蒸腾起来,蒸得景物也好像扭曲了。 那点树荫,压根挡不住毒辣的阳光。 青衣的书生不断把汗从额头抹下去,发丝全都湿嗒嗒地粘着脖子。背上黏成一片,汗不断濡湿衣服。 书生敢担保,能从衣服上狠狠拧出一斤汗水来。 幸而鹃娘姐姐的妆容,是不怕水的。 现在可没有躲在闺阁里“冰肌玉骨”,乘着阴凉的的娘子待遇了。 不过书生一边热得发昏,一边还是更乐意站在这大太阳底下,影子投地分明。 阴凉的闺阁里,阴凉的闺阁里她可待够了。 那不是人的住处,而是摆放金丝雀和品相上佳的花瓶的库房。 等了一会,黄土路那头起了烟尘,抽鞭子声,大喊声,一辆驴车到了跟前,慢吞吞地停下了。 车上躺着的人踹了赶车人一脚,才一咕噜爬下来,小跑到书生面前,大呼小叫:“您何苦劳累躯体等小弟!这样的太阳。族兄,您当心晒坏了!还是先去前面的竹亭子里歇一歇?” 说着,又赶紧递上一皮袋的水,笑道:“那收租的乡下地方离这还远,我们一贯是坐这驴车去的,族兄您先喝口水,歇歇。然后再坐上来。” 这个自称小弟的柳家族人,也有将近而立的年纪了,大了少年书生起码十岁。皮肤黝黑,满脸麻子的眉毛吊耸着,一脸卑躬。 少年书生挺直薄削的背,伸出细胳膊抹了一把脸上直淌不停的汗:“我央你带我来见识一下族内的收租流程。哪有自去休息的道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