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眉笑了:“既然我不算太老,也不算太难看,那你怎么还不出去?” 领家的皱脸顿时拉了下来,她盯着崔眉,过了一会,这老太婆才皱着眉笑,一摔帘子走出去:“好心肝,你最明白。” 过了一会,崔眉还能隔着帘子听到她大声教训雪鹦鹉的声音:“崔奶奶疼你,你得识趣!听说美人身边多养人,你瞧你这歪瓜裂枣,还不惜福!” 崔眉就坐在屋里又开始唱曲儿,伴随着外边的教训声,对着铜镜里的自己说:“叫她走?妈妈,你真是!一株摇钱树,谁真愿意走开?” 过了一会,雪鹦鹉哭哭啼啼进来,对崔眉说:“奶奶,是领家要我走。我绝没有走的心思。” 崔眉说:“哦。” 她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梳子,轻轻叫道:“折腰?” 这次,雪鹦鹉没有说别的话,只是哭着应了。 而随着崔眉名气一天天大起来,蜈蚣荡所有好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崔眉是个摇钱树。也知道了崔眉的不好惹和刻薄。 曾有一位客人是个才子。这是个酸秀才,每次一喝醉,就高唱:“安能崔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他自诩是风流佳客,刚从崔眉雪白的肚皮上爬起来,就飘飘欲仙地品评了一句:“可怜崔娘不识字。”蜈蚣荡里绝大多数的女人,包括许多的花魁,都是不识字的。 崔眉的确也不认识字。崔眉的确也冷笑着把他一脚从床上踢了下去。 私下里,谁都在议论这个当红的女人。“她仗着这臭脸,不好惹的很。”雪鹦鹉呸了一声,竖着眉毛说:“等她老了……等她老了!哼,一个婊、子。窑|子里的苦头有够她吃。” 红姑娘老了,从一等,落到二等、三等,最后人老珠黄的落到蜈蚣荡最底层的窑|子里去。雪鹦鹉说:“老娘打小欢场里养大,这样的见过的多了!” 这一天崔眉正在梳妆,雪鹦鹉进来说:“奶奶,领家新买了个小丫头,说是要放在您隔壁这屋。只是怕这孩子吵着您。” 崔眉冷淡道:“放吧。本来就是臭男人高声嚷嚷进进出出的地方,还怕什么吵。何况这院子又不是我的,问我做什么?” 说是这样说,但是第二天不,白天大中午,崔眉没客,浑身疲乏,准备睡下,整个蜈蚣荡也很安静,除了偶尔有一些日夜游荡烟花的浪荡子,大部分蜈蚣荡的女住客都在补眠。 但是崔眉想睡一会的时候,隔壁的骂声一浪高过一浪,而那哭声也一山高过一山。 崔眉侧耳听了一会,那个骂声是领家那老太婆混合着龟|公的,哭声则是一个很尖细,稚气未脱的。 她干脆拿被褥蒙住了头。 过去了几天。崔眉知道院子里多了一个雏姐儿,叫做小梅。因为家里穷,爷爷把她头顶插了草标在街上卖,老鸨子用二斗红高粱酒买下了她。 那天晚上,崔眉刚刚送走一个客人,眯着眼准备小睡,忽然听见隔壁又响起尖细的哭喊声,隐约听见“疼、疼!”。 过了片刻,崔眉猛然坐起来,低低咒骂了一句,也没有喊雪鹦鹉,披着一件单衣就推开门,走到隔壁门前,把门拍得啪啪响,不耐烦地喊道:“老虔婆,你滚出来。” 片刻之后,门啪地被打开了,领家那张跟老狗皮似的脸露出来,看似和蔼的老眼威风凛凛地扫过去:“谁找死呢?” 崔眉凑上去,指着自己的眼眶下面:“喏!你看到没?黑的。老妈妈,我脸上长一圈黑眼眶,你兜里的钱少赚一围。” 领家的老脸立刻堆起笑来,委屈似地低声说:“心肝儿,你不是说这人放你隔壁不吵着你吗?” 崔眉说:“现在吵到了。” 领家笑道:“那我这就把人领走,去别处调教。”于是她又她走进去呼呼喝喝、碰碰砰砰的,在一阵哭声里,领家和龟公老贵头也从里面走了出来,老贵头一边提着裤子一边骂骂咧咧,硬是拽了另一个人出来。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