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不是说亲事不再议了吗? 管家手里的是陈家老爷亲笔无疑,尚有印章在。 那展灯渐渐近了,才发现林寿永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族人――林嗣宗的堂叔。 林绮年觉得不对劲,她挡在父亲身前,冷冷问:“大兄请出去说话。” 林寿永身旁的堂叔喝道:“长辈商谈婚事,哪有你一个女子说话的地方!该出去的是你!” 少女闻丝不动。 林嗣宗在女儿身后,有气无力地开口:“绮年,出去。” 林绮年还不走:“爹,你的身体……”林嗣宗勉强地挥挥手:“出去――” 林嗣宗很少疾言厉色,林绮年这才无奈道:“儿就在外边的厢房,一有动静就来。” 等她出去了,林嗣宗强撑着一口气,问道:“什么亲事?” 表叔压下满腹的不满,这才笑道:“是门好亲事。齐家老爷有意求娶绮年。齐家是近年来新搬来京城的江南大族,这位齐大人更是圣眷正浓,任职礼部。” 林寿永也笑道:“爹,齐大人为人知礼而儒雅,一向最有规矩,府里也是干干净净,绝没有宠妾灭妻之事。” 林嗣宗瞪大眼珠子,那把瘦骨头竟然忽然有了力气,一把夺过身边案几上的药碗,碰地扔向林寿永。 林寿永意想不到,被砸了满身的褐黄药水。 “爹――”他刚喊了一声,林嗣宗就冷笑道:“你当我久不理朝堂争斗,就甚么都不知道了吗?齐家,齐家的确权势正隆,可那个齐子成――他去年刚死了原配。今年比我都大了两岁,恰恰四十有三!” 他像是被怒气惯得脸色红润,竟然忽地能自己坐起来了:“你妹妹即将十七。今年也不过二八之龄。嫁过去,给一个儿子都娶妻了的人当填房?” 一旁林嗣宗的堂叔忙出来打原场:“侄子,齐家与我家若是成了亲家,我族就――” “呸!”林嗣宗恨道:“你要嫁,就嫁自己的女眷去罢!” 堂叔被啐了一脸,登时也怒气来了,冷冷道:“实话同你讲。结亲是结两姓之好。我族里就你家的一个嫡系的嫡女正当婚龄,嫁给陈家那个已经朝中无人的落魄家族,于我族无益。这桩婚事,就算你一个人同意了,它原本也就成不了的――整个宗族都不会同意!” 他说话的时候,天边忽然一道惊雷滚过,雨声又大了一些:“林嗣宗!你为族长这么些年,只想着那些下等人,哪里照顾过族里的利益!而今,难得你女儿还有些用,能教齐林两家结秦晋之好,你还不肯小小牺牲一下吗?” 从堂叔一开口,林寿永一直缩在一旁不说话。 林嗣宗拍着床,道:“好一个宗族!今日既要论族法,我便论与你听!凡女许亲,必要上告族长与家长,得了族长与家长许可,方得成事。今日老夫既是家长,又是族长,怎么还嫁不得自己的亲女了?” 堂叔眼一翻,嘲笑道:“侄儿未免高看自己。你自请工部,多年来又因屡屡救灾而不放赈银之事,早已得罪朝中,连累我家失势。何况你多年来照顾佃农而轻宗族,有乱族之举。就在前几日,听说侄儿病重,祠堂里数百族人依照族法,开了一个宗族内的大会,德高望重的族老们一致决定为替侄儿分忧,临时教人暂代族长了。” 暂代族长——林嗣宗的眼光飘到了林寿永的脸上。那是一张带着对父亲病的忧虑,看起来英正的脸。 他忽然明白过来:“逆子!暂代族长的是你!怕是去与齐子成商量婚事的也是你!” 堂叔在一旁笑了笑:“这是理所应当。寿永是你嫡亲长子,年少有为,进士功名在身,又是通情达理的人。” 林嗣宗凝视着大儿子,气得直发抖:“好一个忤逆子!我一状告上朝堂,一个不孝的罪名,你可顶得起!” 林寿永向父亲作了个揖,抬起头,情真意切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