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蒙叹为观止,他也曾听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进了宫要适当给宫人一些好处,否则上头不为难你,这些人还要想着法子为难你,如今见徐澈动作娴熟,顾香生神情自若,一点都不惊诧,显然都是久经场面的,比起自己都要淡定了许多,不由暗自惭愧。 乐正被他逗得直笑:“从前听说徐郎君长于诗赋,没想到说话也这样厉害,竟让小人无法反驳!” 他也就顺势收下了。 这一来一回,彼此立时融洽了几分。 乐正道:“陛下正与人在里头议事,应该也差不多了,你们且等等,不会太久的。” 徐澈等人笑过,他便告辞离开。 于蒙压低了声音跟徐澈顾香生开玩笑:“一块水晶印章换这一句话,好像有点亏了?” 顾香生也笑着低声道:“你可别小看这一句话,这位乐内监跟了皇帝许久,在这宫里头的内宦算是头一把手,每日都有许多事要处理,他能跟咱们多说一句,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由此也可以得出一个信息:陛下召见我们,大抵不会是什么坏事,否则他避之唯恐不及,别说水晶印章,就是给龙肉,他都不敢接。” 于蒙听得心服口服。 论打仗,他有一手,但论起宫里头的人情世故,他在其他两人面前只有当学生的份了。 片刻之后,外头果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一名年轻宫人出现,说陛下要见他们。 三人跟在后头,正巧看见夏侯淳和另外一个武将模样的中年人从里头走出来。 夏侯淳一见他们就高高扬起眉毛,无声冷笑。 徐澈等人也不搭理他,低眉敛目错身而过。 没人敢在文德殿放肆,夏侯淳也一样,即使他有点手痒,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从他面前走过去。 皇帝果然在里头,却不是坐在桌案后面,而是站在窗台旁边,正瞅着一个盆栽细看。 三人进去之后也没法多看,等前面的宫人停住脚步,他们就要下跪行礼。 “邵州徐澈、焦芫、于蒙等,拜见陛下。” “焦芫?朕明明记得是顾香生,怎么会是焦芫?” 虽然低着头没法看清对方的神情,但顾香生不难听出其中明知故问的戏谑意味。 “顾香生已死,焦芫还活着。”她如是道。 私下里被人如何称呼并不妨事,可若在皇帝面前也自称顾香生,那无疑承认自己原来的身份,她自然不能这么傻,没事给自己找麻烦。 夏侯礼哈哈一笑,没有继续在名称上纠结:“三位请起!” 待三人起身之后,他又仔细打量:“美徐郎的名头,朕在齐国也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如清风玉树,难怪当年那么多女子非君不嫁啊!” 旁人说这句话也就罢了,被皇帝拿来开玩笑,徐澈却并不觉得荣耀,反而很不好意思:“陛下过奖了,父母所赐皮囊,不敢自厌,可也当不起如此赞誉。” 夏侯礼笑了笑,转而望向于蒙:“听说邵州在短短几年之间,由原先兵疲意阻,变为兵强马壮,甚至能阻挡齐军于城下,汝居功不小。” 于蒙忙道:“不敢当陛下夸奖,邵州不过占了守城之利,齐军又是久战疲惫,方才……” 夏侯礼一挥手:“两军交战,自然要分出胜负,彼时你身在南平,自然要为南平全力以赴,何过之有,朕不至于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输便是输,赢便是赢,输了不必找借口,赢了也不必谦虚。五郎六郎回来之后也与朕说了,邵州府兵军纪严明,秋毫不犯,的确称得上精兵。” 于蒙道:“草民这几年在邵州带兵,略有些心得,并将此记载下来,起名《练兵要略》,其中包含阵法军纪等,愿呈与陛下。” 夏侯礼欣然:“喔?这倒是意外之喜,这书你可带来了?” 于蒙:“草民随身带着一些手稿,方便随时修改,只是内容稍显凌乱,怕为陛下所笑。” 夏侯礼:“这倒无妨,呈上来瞧瞧。” 内侍便将于蒙所呈手稿拿了过来。 老实说,字体算不上好看,不过就一个武将而言,能做到字迹端正,已经很不错了,写得再难看的字皇帝也见过,倒不算惊诧。 夏侯礼翻开看了几页,神情逐渐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变为认真,于蒙虽然将其命名为练兵要略,但里面不唯独练兵的内容,也涉及两军交战时如何进攻,如何防守,特别使这一次夏侯淳攻城的两次战役,都被于蒙写了进去,从夏侯淳的角度来看攻城的要点,包括攻守双方的心理状态对战役胜负的影响,这都是前人未曾提过的,可见于蒙的确有几分将才。这样的人落在南平,自然是可惜了。 夏侯礼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