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郑重地点了点头。 贞元帝曾经在短短几年之内换过十几个宰相,李绛已是在位时间最长的。这个文官之首,其实并不好当,动辄得咎。李绛之所以能做得长久,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没有卷入党争。这恐怕也是贞元帝最后没有做出处置的原因。加上贞元帝的年纪实在不小了,只想把江山好好地移交给继任者。此时大动干戈,打破朝堂上的格局,于政权移接来说并不是一桩好事。 郑氏命下人端了食案进来,看到父子俩坐在一起说话,还觉得惊讶,但同时又十分欣慰。李晔这些年一直都不得宠,被两个兄长压着,此番家里接二连三地出事,李绛好像更看重他了。 她就是没多少见识的浅薄妇人,哪里知道今天宫中是何等的惊心动魄。用过晚膳以后,她还把李晔叫到自己的住处,问道:“广陵王是不是回来了?” 李晔正在考虑如何应对舒王的事,随意点了点头。 郑氏拉着李晔说道:“四郎,前些日子你不在,你阿姐回家好几趟,说在广陵王府里过得并不好。那个郭氏,仗着广陵王的宠爱和这回卫国公在河朔立下的功劳,几乎要爬到她头上去了。你与广陵王素来交好,可要多劝劝他,善待你阿姐啊。” 从前,李晔只觉得母亲眼皮子浅薄,如今却觉得她实在是没心没肺。今日的事,换了别府的主母,第一时间想到的,应该是问宫中发生了何事,会否对家主的前程有影响。而母亲关心的,居然是这样一件毫不相关的事,也不怪父亲无法将家中的事托付给她。 他现在没有心力应付郑氏,只道:“我带着嘉柔一道回来的,暂时将她安置在骊山别业。明日我还要出门去看她,母亲说的事,我记下了。” 郑氏见他毫不上心,不肯放人:“四郎,你可只有这么一个阿姐,不能不管她。你不知,那个郭氏她仗着是卫国公的女儿,可半点没把你阿姐放在眼里……” “母亲。”李晔站起来,口气隐隐含怒,“您若真有心,就该知道,凭我跟广陵王的那点交情,还不足以插手他府中的内务。阿姐出嫁的时候,我已经再三提醒过她,皇室中人,尤其是广陵王这样的身份地位,不可能一辈子守着她一人。若这点委屈都受不了,还是别做广陵王妃了。” “你这孩子,我说两句,你怎么还着急了……”郑氏喃喃道。 李晔径自行礼告退。 郑氏能有什么心思,无非是李慕芸在她面前添油加醋,想让家里去帮她争地位。可家中现在是什么光景?李昶下狱,父亲被舒王针对,她还只顾着自己。李晔以前念着骨肉之情,还明里暗里帮帮她,可如今,却只有心寒。 第二日,嘉柔在城门一开时便入了城,听到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李绛可能要被罢相的事情。他们的马车刚在家门前停稳,就看见另一辆马车飞奔而来,李慕芸扶着婢女,着急地从马车上下来。她双目通红,见到嘉柔有些难堪,也顾不上打招呼,就火急火燎地入府了。 嘉柔没有她那么着急,落在后面,扶着玉壶慢慢往里走。她昨夜腹痛,没有睡好,今日脑袋有点昏沉沉的,看上去人也憔悴。李府的下人刚迎了李慕芸进去,又看见嘉柔回来,顿时一阵手忙脚乱的。 李晔原本坐在房中静思,听到下人禀报,连忙出来接嘉柔。 “你怎么自己回来了?脸色还这么差?”李晔扶着她,几乎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若不是旁边有下人来来往往,他便直接将她抱起来了。 “我没事。”嘉柔放心地靠在李晔的身上,边走边说道,“昨日进宫到底是什么情形?我今日一入城,便听到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大人要被罢相的事,连阿姐都赶回来了。” 李慕芸回来,不是在乎李绛,而是在乎自己的地位会不会被影响。李晔懒得理她,只将昨日在甘露殿的事情对嘉柔说了一遍,当然隐瞒了关于自己身世的那一部分。 “舒王忽然离开,圣人最后也没有明确表态要如何处置父亲。今日街头巷尾的流言,想必是有心人传播出去的。”李晔说道。昨日他被身世弄得措手不及,一直陷在自己到底是谁的情绪里。 后来在堂屋,父亲的一席话倒让他豁然开朗了。无论他是谁,这盘棋还没下到最后,不能中途退出。而且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否则便功亏一篑。 所以今日,他就释然了。 他们回到住处,屋中摆设一如离开时一样,半点没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