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羽半推半就地进了屋,一抬头,就看到周湛已经散了发,且还换了身睡袍,正懒洋洋地坐在屏风外那张圈椅里。那睡袍下摆散开,露出其下散着裤脚的雪白中裤,两条裹在裤腿里的大长腿,正相互交叠着。 翩羽飞快地往周湛身上瞄了一眼,却是不敢去看他的脸,只盯着他的膝头道:“我来给爷上药。” 她僵着脊背,默默等着周湛发话,可周湛竟半晌都不曾吱声。好几次,翩羽都忍不住想要抬眼去看向他,可不知为什么又有些胆怯,便悄悄咬了唇,用力瞪着他的膝盖。 她却是不知道,这会儿周湛正呆呆地看着她,原本已经想清楚的脑子里忽地又有些混沌起来。 翩羽身上仍穿着那件乳白色绣银蓝流云纹的箭袖大袍。同款式的衣裳,他让人给她做了两套,男式的一套,女式的一套。女式的,她穿了显娇媚可人;男式的,却是在娇媚可人外,又平添了一份飒爽英气。 他的眼缓缓移到她的脸上。 以往她看着他时,眉眼里总带着笑,那笑靥里散发出的温暖气息,总叫他忍不住就想去摸摸她、碰碰她。而这会儿,她却是低垂着眼,脊背僵挺得笔直,看得他都跟着觉得累。 是她反应过来,生他的气了?! 盯着她那愈显僵硬的脸,周湛忍不住就是一阵双颊发烫,便不自在地将交叠的双腿上下交换了一下。 见他动了,翩羽下意识地就抬头看向周湛。 二人目光一汇,却是都吓了一跳,忙忙地各自又避开了眼。 见她避开了眼,周湛心头一阵懊恼。而见他避开了眼,翩羽心头则是一阵委屈。 她原就是个有话直说的爽利性情,这些年又被周湛宠得过了头,那脾气就更是见涨。见周湛避着她的眼,她心头的火“腾”地一下就窜起老高,也不待周湛有所吩咐,过去就“咣”地一下把手里的托盘往那窗下的木桌上一扔,回身硬梆梆的道:“爷不乐意叫小的侍候,小的这就出去叫别人来侍候爷!”说着,就“咚咚咚”地,几乎是跺着个脚往那门口去。 以周湛的脾气,至少应该叫住她奚落她两句的,不想直到她的手落到了门把上,那边周湛都仍是一言不发。 翩羽的手落在门把上,却是怎么也没办法叫那手把门往外拉。她的嘴唇抖了抖,忽地就是一个转身,跺着脚怒道:“又不是我的错,你冲我发什么脾气!你生气,我还生气呢!我招谁惹谁了我?招人轻薄不说,回头还要看你脸色!是我叫你去打架的吗?自个儿受伤了,就冲我甩脸子,我一肚子委屈还没地方说呢!”说到“委屈”二字,她立马就想到了他凡事都不跟她说,那眼圈一红,不由就哑了嗓子。 “……在你面前我算什么?我的事你什么都知道,偏你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句话,顿令周湛心头一跳,交叠着的腿顿时就放了下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是说,她察觉到了他的秘密?! 只听翩羽又道:“……说什么放我探亲假,竟都是骗我的!才刚我爹说的那些话,肯定是你又瞒了我什么,偏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连你这么会打架也是头一次才知道……” 提到打架,叫翩羽那岔开的怒气又收回了原来的主题,“……我又不知道那人是谁,你明知道他是你叔叔你竟还动手,你吃了亏,你生气,你就来怪我,我……” 她越想越委屈,眼圈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偏她又记恨着周湛老是嘲笑她那句“只哭最后一次”,便猛地往地上一蹲,抱着膝头,把头往臂弯里一埋,就无声抽噎了起来。 周湛则是被翩羽这噼哩叭啦的一大串吼得一阵发愣。若说起来,他之所以会冲动得跳过去打人,一则是因为翩羽被人轻薄;二来,更多的还是因为他突然发现,他心底里竟对翩羽有那种不堪的心思,因此而生出的一种自悔自厌、自暴自弃,甚至还有点自哀自怜……哪怕是从酒楼里出来,直到这会儿,他满脑子想的,仍是之前他在马车上差点就唐突了翩羽的事。 看着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无声抽噎着的翩羽,周湛这才明白过来,他俩怕是鸡同鸭讲,相互弄拧了。 于是他叹息一声,走过去,也同样蹲在翩羽面前,伸手去摸她的头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