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水璃垂眼思忖了一会儿,又抬头道:“我听润甫说,他以前在京中的神机营任着闲职,本来是舒舒服服、又甚是安全。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六爷既不是出身贫寒,也不是热衷功名之人,为何要自己请命来了这倭寇肆虐的福建。若说是和家里赌气,想自己拼个前程,拿命博了这些年,挣了个正三品的参将也算是可以了。他既是神机营派下来的,想必还可以再回去,可是他为何还要坚持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以前倒也罢了,现在……”她收住了话语,心中暗暗懊恼自己居然将心底最深处的疑问和抱怨在孟兴面前说了出来。她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国仇家恨这种深切的体会,所以对于孟云泽的选择既不理解,也有着不小的怨言。 孟兴也有些意外,想了想,小心地回道:“顾小姐,六爷最初想必也就是和国公爷赌气,想着自己出来历练一番,搏个功名,让府里的那帮人刮目相看。可是人非草木,到了福建这么些年,他和军中的那帮弟兄们早已经结下了生死情谊。福建这边的倭寇残暴,烧杀掳虐无恶不作,只要是我大梁的血性男儿,哪个不想着驱除倭寇、保卫疆土。民族大义、弟兄之情、救百姓于水火的职责,这些都是驱使六爷不得不继续留下来战斗的原因啊……顾小姐,六爷是真性情的男儿,您要理解他……” 民族大义,弟兄之情?那自己在他心中又占据了多大的位置呢?顾水璃自嘲地笑了笑,转念想到之前孙姨娘的那一番话,若孟云泽是个胆小懦弱、无情无义之人,那他也不值得自己这般将心托付了。她不禁暗自苦笑,世上哪有两全事,有幸遇到了这样有责任有担当的男子,却也不得不忍受他没完没了地去尽他的责任了。 孟兴见顾水璃沉吟不语,面上的抑郁之色已经疏散了许多,心知自己方才那一番话语应该是起了作用,便笑着告辞,又加了一句,“顾小姐,六爷说了,你若想搬回去,只管吩咐小的……” “什么搬回去?”一声脆亮的声音响起,夏青青走了进来,看到孟兴,立即笑骂:“你这个猴儿,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孟兴似乎也和夏青青很熟,缩了缩脖子,嬉笑着作了个揖,“夏小姐,小的知道您们平时没什么消遣,特意寻了些小玩意来孝敬顾小姐……和您呢!” 夏青青笑着瞪了他一眼,“算你机灵!”一边走到翠翠他们身边,颇有兴致地翻看竹筐里的东西,又对顾水璃道:“顾姐姐,你可千万不要搬回去,就住在这儿。你若走了,我一个人便更无聊了!” 顾水璃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夏青青便抱着她的胳膊开心地大叫。 孟府里没有了孟云泽,对顾水璃来说便失去了它原有的意义。再说,以她现在的身份回去也很是尴尬。所以,无论是孟云泽,还是孟海、孟兴,大概都深知顾水璃这种顾虑,便均没有催她搬回去,再加上夏青青和孙姨娘热情地挽留,便越发坚定了顾水璃继续住下来的打算。 孟兴见屋里的几个女人兴致勃勃地翻看着他带来的东西,便笑着告辞,功成身退地出了房门。 孟兴走了后,又有丫鬟进来通传有客人到,却原来是吴妈妈。 顾水璃愕然之余,又有些好笑,想不到这一家子竟像是约好了,一个接一个地前来拜访。孟海无疑是受孟云泽所命,孟兴则是出于他自己的机灵,只是这个吴妈妈的来意,却有些耐人寻味。 顾水璃和她见过了礼,又请翠翠看座,小桃上茶,夏青青则带着胜男他们去了隔壁的暖阁。 尽管吴妈妈冲着翠翠和小桃使眼色,但这两个丫鬟都好像没有看见,仍然一左一右地立在顾水璃的身旁,像两个坚定的护卫。 顾水璃自从年前那个晚上和吴妈妈一番斗气后,便一直没有见过她。此刻她也不留露出任何其他的情绪,只是淡淡笑着问道:“吴妈妈,好久未见了,您的头风好了?” 吴妈妈微微前倾了身子,带着淡淡的笑容,“托顾小姐的福,已经好多了。我也是闲不下来的命,本想着借此机会好好歇一歇,可谁想到六爷昨晚出发地那么突然,现在府里可乱了套,准备好的酒席、定好的酒水和菜肴、发出去的请帖、请好的接亲队伍……”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觑见顾水璃沉下了脸,面色有些发白,便见好就收,略略坐正了身子,继续道:“满府的人忙了大半日,总算是该退货的退货、该赔钱的赔钱、改赔礼的赔礼、该打发的打发……” “吴妈妈,既然府里这么忙,不知您这个大忙人抽空到这儿……”顾水璃有些不耐地打断了她。 “哦,顾小姐。”吴妈妈似乎这才记起了来意,“丫鬟婆子们整理平夷院的婚房的时候,有些为难,问我是原样保留,还是将房间收拾出来……”她小心地觑着顾水璃的面色,“这个我也做不了主,所以特来问问您。顾小姐您什么时候搬回去,还住不住平夷院,提前告诉一声,我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