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眉,红着脸问:“写得……很糟糕吧?” “还不错。”李琦鼓励地对她说,“你小小年纪就能在诗书上这样用心,的确难得。只不过,诗歌中唯属七绝最是易学难工,声韵格律倒还好掌握,境界却往往流于空泛。给你提个小小的建议,作诗时不妨记住这十二个字——‘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以己之真情写诗,方能声律风骨兼备……” 紫芝认真地听着,连连点头,一脸崇拜地看着这位侃侃而谈的美少年。还未听他说完,就见翠微殿正殿的大门被内侍们打开,寿王李瑁与王妃杨玉环从殿中携手走出,状甚亲密。李瑁立于丹墀处纵目四望,看到檐下并肩而坐的这一对少年少女,便走过来笑道:“二十一郎,躲在这里与佳人赏雪清谈,真是好雅兴啊。” 紫芝忙起身施礼,默默退至一边,又恢复了往日里低眉敛首的姿态。李琦也站起身来,轻轻拂去衣袍上飘落的白雪,对李瑁说:“父皇今天要来延庆殿用膳,阿娘让你们先别急着回家,等吃了晚饭之后再出宫。” “嗯。”李瑁点头答应,“那咱们走吧。” 李琦随兄嫂二人而去,临走时,又转头对紫芝说:“对了,我有一卷校书郎王昌龄的《诗格》手稿,书中写了不少他关于七绝的心得,颇有见地。你若想看,改日可以去延庆殿找我。” 紫芝欣喜地抬头,眼眸晶亮,待他离去后才蓦然发觉,那一方雅洁如雪的鲛绡丝帕,还被自己紧紧攥在手中。 ☆、第17章 储君 雪渐渐停了,寿王妃杨玉环收起手中的油纸伞,默默跟随在那二位年轻皇子身后。雪霁初晴,一缕微光从浓云的罅隙中倾泻而下,在雪地上映出少年郎并肩而行的身影,一样的长衣广袖,清颀俊朗,意气风发。 皇帝李隆基共有三十位皇子,其中最受钟爱的就是寿、盛二王。二皇子李瑛虽被立为太子,却因其生母赵丽妃出身卑微而失宠于皇帝。武惠妃容貌绝美、能歌善舞,且又是昔日恒安王武攸止之女,身为女皇武则天的后人,其身份之贵不言自明。王皇后被废之后,李隆基曾正式提出立武惠妃为皇后,无奈朝中数位重臣极力反对,上奏曰:“武氏窃国,乃李唐不共戴天之仇雠,岂可以为国母!且太子非惠妃所生,惠妃复自有子,若登宸极,太子必危。” 君臣间几番激烈争执,立后之事只能就此作罢,但寿王李瑁宠遇日隆,几乎已成为皇帝心目中的“嫡长”。李隆基存有废立太子之心,朝中人尽皆知。 宫城内白雪皑皑,数百名宫人内侍各自在殿阁亭台间清扫道路,见寿王与盛王走近,皆毕恭毕敬地退避到一旁,躬身迎候。这兄弟二人一路上谈笑风生,时而有几个胆大的小宫女偷偷抬起头,目光眷恋地追随着年轻皇子飞扬的衣袂,眼神都不自觉地飘忽起来。 杨玉环安静地看着,望向自己夫君那温雅俊逸的身影时,心中不禁泛起一阵甜蜜的柔情。李瑁步履稳健,对身旁的兄弟微笑道:“父皇赐给你的那座大宅,我昨日去看过了,比我的还要气派呢。只可惜阿娘不舍得放你出宫,总想着要再多留你一两年。” “宫里虽不比外头自在,消息却最是灵通。”李琦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父皇昨天召了几个重臣入延英殿议事,欲以结党营私之罪废黜太子,此事你可知道了?” 李瑁微微摇头,却又轻笑道:“想必是商议未果,要不然,今天宣政殿的朝会上群臣早该闹翻天了。怎么,这事又是咱们那位杨驸马挑起来的?” “可不是么。”李琦笑着回应,“咱们这位好姐夫八面玲珑,本事可真是大得很,不但摸透了太子的底细,还把鄂王、光王背地里的愤懑牢骚都打听得一清二楚,直戳父皇的痛处。若非张九龄执意反对,此事只怕就成了。” 鄂王李瑶、光王李琚皆与太子交好。鄂王的生母皇甫德仪、光王的生母刘才人,皆如赵丽妃一般出身低微,且因武惠妃的得势而失宠于君王,在孤寂中郁郁而终。在诸多皇子中,武惠妃的两个儿子最是春风得意,而太子与鄂王、光王却倍受排挤,私下里难免口出怨言。驸马杨洄有心助岳母大人一臂之力,故而百般讨好太子与鄂、光二王,伺机探察其言行失当之处。中书令张九龄为人正直,认为太子并无大过,力谏皇帝不要轻易动摇储君之位。 提及张九龄,李瑁不禁微微一哂:“他倒是个难得的贤臣,只可惜太顽固了些,偏偏要与咱们作对。依我看,只要他张九龄一日身在相位,易储之事就难办。” 李琦点了点头,面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眉宇中透出一抹冷锐的锋芒。李瑁话音刚落,就听身后的杨玉环“哎呦”一声低呼,忙停下脚步转身去看。路上还有未清理干净的积雪,极易滑倒,只见杨玉环正蹲在地上,用手轻轻揉着脚踝,身边的侍女一脸紧张地询问道:“王妃,痛得很厉害么?”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