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情义,轻生死。 这就是王冬的报恩方式。 粗暴又深沉。 黑色的别克汽车在空中短暂飞行,因为脑袋上面插着一把刀子,而刀柄仍然钳在车顶的铁皮上面,所以解开了安全带的王冬身体并没有因此被抛飞。 哐当! 人和车子同时栽进了深沟里面。沟深而窄,车子卡进去就难以翻身。 黑袍人的脚尖在车顶一点,身体便高高的跳到了高空。黑袍猎猎生风,就像是一只正在飞翔的蝙蝠。 他确实像极了那种黑乎乎的动物,滞空能力让人惊叹。黑袍在空中飞了极远的距离,这才轻飘飘的落地。 脚下泥水不溅,残雪不起,踏雪无痕。 方意行扑得飞快,仍然追赶不上悲剧发展的速度。 当他跳到深沟里面从车顶把那把长刀给拔了出来,把王冬的身体从车子里面拖了出来,王冬的头脑身体已经被他自己的鲜血染红。 双眼圆睁,血水灌进眼眶,眼珠眼白便也变成了血红色。 极其的不甘心。 “王冬——” 方意行用力的抱着王冬,帮他温暖着逐渐冰冷的体温。 人死了,热气就散了。 方意行并没有悲伤太久,因为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帕擦拭王冬的眼睛,将血水从他眼睛里揩出来。但是因为他的脑袋上面有一个大洞,大洞还在不停的流血。他刚刚擦拭干净,血水又一次涌了进来将他的眼睛染红。 于是,方意行只能强行着帮他合上了眼睛。 脱下身上的毛料大衣,盖在王冬的头脸身体上面。 然后,他拾起地上那把黑袍人用来割开铁皮插进王冬头骨的长刀,扯下脖子上的领带一圈又一圈的绑在他的手臂上面。 最后,他将领带打了个死结,刀子和他的身体融合为一体。 方意行站了起来,重新站在了黑袍人的面前。 黑袍人抬起头,黑帽遮掩的那只眼睛就像是野兽一般的阴冷恶毒。 他看着方意行,说道:“燕子坞的人——都不怕死吗?” “怕死。”方意行说道。“活着多好,没有人希望去死。” “他为什么不怕?”黑袍人指着躺在地上的王冬问道。 “他叫王冬,原本是个乞丐。快要被人打断手脚成为废人时,被我父亲从地下丐帮手里解救,从此就成为我方家一份子。” “他的命是我父亲给的,他的尊严也是我父亲给的。我们给了他生命,所以他就用自己的方式还给我方家一条命。我们给了他活着的尊严,所以他选择让自己死的有尊严。” 方意行看着王冬,轻声说道:“他是英雄,死后尸体埋于我方家祖穴,灵牌供奉在我方家祖祠。方家不断种绝脉,他的香火就不会熄灭。” 是在向黑袍人解释,更像是在王冬说出自己能够给予的保证。 英雄惜英雄,王冬为了救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所以他也不吝啬拿出自己所能够给出的最重要也是王冬最在乎的东西。 黑袍人沉吟良久,声音嘶哑的说道:“活着的尊严,自由的生命,还有祖穴和宗祠——确实让人羡慕啊。这些东西我一样都没有。像我这样的孤魂野鬼,死后必会被丢于荒野或者乱葬岗上,尸体被秃鹰或者野狗撕碎吞食,无祖穴可葬,可香火可用——难怪他愿意为救你而死。” 顿了顿,黑袍人又接着问道:“那么,周帆呢?那是一个贪婪又胆小,自私又薄凉的人——我之所以选择他,原本以为他和我是同一类人。为什么他也选择了那样的方式?宁愿自我牺牲也不肯汤里下毒?他又为什么——愿意为你而死?” 方意行的脸上带着骄傲又温和的笑意,高声说道:“你知道什么是家吗?” “家?”黑袍人认真的想了想,他确实不知道什么是家。家到底是什么呢?是一座可以挡风遮雨的房子?是一堆豪华高档的家具? 还是说,每天都给你提供不同的女人? “家是人家。有人才有家。你下班回家,你的老婆已经做好了饭菜熬好了鸡汤。你有事出门,你的儿子会一遍又一遍的给你打电话,问你爸爸怎么还不回来——你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你训斥儿子的淘气行为,你教育女儿要好好学习。就算被别的孩子家长找上门,你作为父亲站出来给别人道歉或者和人争吵——” 方意行的笑容很温和,但是眼眶却开始变得湿润。 他说的妻子是他的妻子,他说的儿子是他的儿子。 他说的人家就是他的家庭。 这样的幸福,大概再也没有机会享受了吧? “你说的没错,周帆确实是你说的那种人,他在性格方面和你是同一类人——但是,他不能背叛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不能舍弃自己的家庭和幸福。他体会过,也享受过。体会过享受过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