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将那箭头拔起,上面血痕分明,还有一截她裙摆上的绸缎。 那女子脚伤想来不轻,只是为何要故作坚强,竟是倔强的连马也不肯用。 封禛翻身上马,但见林中有只麋鹿的身影一闪而过,他搭弓开箭,黑羽若惊鸿,端的是一击致命。 陈婠跑远了回头,林中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这才靠着树干轻喘。 她了解封禛的脾性,他最不喜女子工于心计。 方才那些话,便是刻意说给他听,如此一来,他对自己绝不会有任何好感。 亦不会牵连大哥。 陈婠低头,脚踝上的帕子已经被血沁透,连着皮肉。 帕子是秦将军的,她不该再收他的物件儿。 但如果有男人肯放下所有身段,那么金银权势,都抵不过这一张为你擦拭伤口的巾帕。 没由来的一阵感动涌起,但很快便一消逝无踪。 走回水阁时,暮色浓重,陈棠从外面风尘仆仆地回来,看到她时,略显疲惫地笑了笑,“还疼么?今日之事,都怪大哥考虑不周。” 陈婠见素来锐气勃发的大哥竟显了萎顿之态,心下亦是不忍。想来,如此作为,对大哥也许太过残忍。 但长痛不如短痛,斩断情丝,永绝后患,才最不伤人。 “郡主拿箭对着我的时候,”陈婠幽幽开口,“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大哥了…” 陈棠表情凝固,他抬头,“为兄…代她向你道歉…以后,再不会了。” 她不忍心再相逼,遂道,“这点苦都当不得,以后还如何要大哥带我去边塞呢?” 陈棠终于展颜,他蹲下来,仔细将伤口包扎结实,“归家吧,母亲该担忧了。” 坐在车内,怀中的银狐已经安睡,陈婠推开窗,夜风混着泥土的芳香,湿润黏人,就好像情丝万缕,纠缠在无边的夜色里。 缭绕不散,沾衣不觉。 她沉思片刻,双手一松,银狐便钻入漆黑的夜色里。 安平大呼一声,连忙去抓,“小姐!你这是作何?” 陈婠只是弯唇,“去吧小东西,还你自由。” 今日,她用自己的恶毒,来衬托温颜的直爽。若能将她从大哥身旁赶走,陈婠会不惜任何代价,哪怕是将温颜推向太子的怀抱。 陈婠在家中养伤时,正值七月流火。 此西林猎场受伤后,她便不再经常出门,在府中沉静安稳的日子倒也过得十分惬意。 每日,陈府都会收到有人送来的金创药。 头一次管家开门时,但见士卒模样的少年,将包裹整齐的药瓶送来,说是秦将军吩咐,一定要交给陈家小姐。 陈婠拿着瓷白的小药瓶,自然明白这是谁送来的。 金创药是治疗外伤的良药,军中才有的上品,她想了想便用上,也无多推辞。 隔了几日,大约是一瓶快要用完时,果然又有不同样貌的少年上门送药。 同样是出自军营之人。 一个月来,送药准时,计量也十分精准,仿佛早就计算好了的。 而如此举动,陈家上下都看在眼里,虽无人挑明,但这秦将军的名字却被府内人越来越多的提起。 就连母亲也多次促膝而谈,那话外之意,不由地都带上了几许暧昧。 不仅是陈府,并不算极大的沧州城,定远将军派人给陈家小姐送药的轶事,不知不觉地传开了。 只是,秦将军本人始终不曾现身。 有了治伤良方,陈婠的脚伤,渐渐地痊愈,直到最后一瓶用尽。 然而,接下来的几日,陈府十分安静,再也没有送药的士兵登门拜访。 安平的期望又落空,少不得在陈婠面前碎语,陈婠嘴上说着毫不在意。 但好像又并非如此潇洒,像是一种习惯成自然,突然间就断了。 就连她自己也道不明是何种滋味。 午后的阳光烈烈,陈婠歪在水阁里休息。 床板下是大理石铺的,透着丝丝凉气,盛满冰块的银壶摆在床旁,安平拿着扇子冲着她扇风。 冰块的凉爽,便随风飘飘,将整个屋子都染上了清凉。 这方法,是陈婠从前在宫中惯用的,安平稀罕的紧,头一次见过这种乘凉的法子,十分新奇有趣,更是消暑的良方!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