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峰忽然无语至极,目带谴责,最后轻斥:“你个没良心的,有好吃的也不先紧着我,自己倒是先享受了。” 徐璐吐吐舌头,“原来也想留到晚上和爷一道吃的。但听说这烤鸭乃京城名食,就忍不住心动了。那个,不是还留有半只吗?” “夫人倒是大方,还给我留了半只。”凌峰把“半只”咬得极重。徐璐越发不好意思了,努力不去看盘子里大大的鸭头,长长的鸭脖,以及零星几块鸭肋。笑嘻嘻地道:“爷尝尝吧,若是觉得不错,回头我给你做。” 凌峰吃了两块鸭肉,吐出骨头,淡道:“总得来说,还成,不过火候控制得不是很好,比起真正的京城烤鸭,还有不大的差距。不过既是刘夫人的一片心意,回头你可得好生回谢人家。” “那还用说,刘夫人只烤了两只就给我送了一只,所以我也不能小气了,就把大姑姐给我捎来山东特产分了一半给她。”徐璐又想到了什么,又掩唇偷笑,“忘了告诉爷,大姑姐捎来的临沂大枣、费县山楂还有板栗,今早就送到了,我瞧着挺新奇的,就让人煮了板栗,没想到味道实在太好了,都被我吃宛了。不过爷可别生气,今晚我就让厨房的弄了板栗烧鸡。” 凌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他的小璐,身上可没有别的妇人那种,为了自己的夫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伟大牺牲精神。她从来都是先顾了自己,再来顾他。可就是这样的她,却让他觉得饱满起来。 女子为了家族付出,任劳任怨,一味的付出,不是不好。但也要先爱惜自己才成,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爱惜的人,如同蜡烛两头烧,虽说有诗人歌颂其“蜡烛成灰泪始干”,但他并不认同这种无节制的牺牲行为。 他的小璐可没有这种伟大大的奉献精神,反而还很自私,从来都只顾自己。可这样的她,看着她美美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他反而很安心,很写意。 一个女人天天围着男人打转不是不好,但这种女人容易迷失自我也是很普通的。能够先爱惜了自己,才有多余的精力去爱惜别人,所以凌峰一直不大赞成他的小璐把他当成唯一的生活支撑。所幸,他的小璐从来都爱惜自己。 吃着厨房新做的板栗烧鸡和半土不洋的“京城烤鸭”,喝着小酒,听徐璐笑着说起白日里发生的趣事儿,凌峰极有耐性地倾听着,不时附和着两句。 婴儿手臂粗的烛火温暖地泻满了整间屋子,温柔地照在徐璐圆圆的脸上,她如精灵般的娇憨以及一丝小坏一丝狡黠,都是那么的可爱。 …… …… 六月上旬,新上任的提刑按察使司副使燕无双携妻梁氏,登门拜访。 徐璐正在衡芜院的偏厅里与管事们发放对牌,核对账目。闻言只得把账本收了,重新换了件乳白色的雪里红梅对襟长裙,露出里头白色刺绣红梅的小竖领中衣,腰间松松地系着白色汗巾儿,垂着枚莹光碧透的碧玉压裙。再斜斜挽了个偏堕髻,簪一支流光溢彩的嵌红珊瑚珠的梅花簪,簪头吐出小小一穗流苏,流苏上垂着颗鲜润红艳艳的珊瑚珠,摇曳垂在颊边,与领子上的刺绣红梅和裙摆上的红色刺绣遥相呼应。 六月初的天气,静坐不动,也并不显热,但只要稍微走动几步,汗水就出来了。徐璐也不好带着满身的汗渍去见客人,于是便让人抬了滑杆来,坐到二人抬的滑杆上,一路来到前院正厅,五间敞亮的玄英偏厅里,靠墙两把太师交椅上,正坐着凌峰,下首一排椅子的最上首处,坐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身穿石青色绣团花纹长袍男子,紧挨着男子下首的,是一面身材颇丰的二十余岁的女子,应该就是燕六奶奶梁氏了。 徐璐进入偏厅来,燕无双夫妇赶紧起身,一个躬身施礼,一个施纳福礼,口称“夫人”。 若在京城凌家,凌峰会被称为世子爷,徐璐称为世子夫人或少夫人。但在泉州,天高皇帝远,全一律称起夫人来。包括这位梁氏,在京城,她是燕六奶奶,在泉州,就妇凭夫贵,也被人尊称为燕夫人。 徐璐是上峰夫人,只是微微颔首便成,微微笑地说:“燕大人燕夫人毋须多礼。”徐璐坐到凌峰身旁的位置上,她身子小,太师椅又是那般高大,她坐了下去,简直就是小孩子坐大人凳子似的,偏她又还摆出雍容华贵的气度来,凌身看了好笑不已。 但徐璐尽管脸上发烧,依然努力撑着背脊,双手放在腿上,语气温和地道:“听闻燕大人和燕夫人上个月就抵达泉州,也都要怪我,一向懒散惯了,平时又不大爱走动,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去府上振访。今儿还要劳累二位亲自登门,实是罪过。”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