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不下心的,只有卢氏。 她可怜的母亲,如今怎样了? 对于任府,她没有留恋,那样的日子,看似风光无限,且不说繁华如梦,易失易逝,就说那其中隐藏的凄凉势利,她小小年纪,已是有所领略了。 可这样隐姓埋名改弦易貌的日子能维持多久?无论目的如何,她确实欺骗了崔家人,当她再也隐藏不了的一天,崔家人会不会怪她?更甚,如果……,真象她所猜度的那样,那她,怕是也没脸呆在崔家了。 崔越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这位小嫂子。 她有心事。 这位年纪不大的新嫂子生得面貌平常,只有一双如秋水般沉静的明眸,清澈却不见底,淡泊宁和,美得无法形容,流转间令人世间一切都黯然了,隐隐又有种亲切熟悉的感觉。. 虽然她很勤劳,什么粗活脏活重活她都不挑,甚至不动声色地和他抢着干,但是什么活都做得生疏笨拙。 她的性子也很矛盾,既不象市井女子那么粗野泼辣,也不象小家碧玉那么温婉娇柔,更不象大家闺秀那么端庄自持,反正乏善可陈得很。 看见她,他常常觉得愧对大哥,如果不是他和娘的拖累,他那个品貌性情出众才学超群大哥,该找到怎样一个与他比肩的女子琴瑟和谐凤凰于飞,反正一定不是眼前这个什么都不起眼的乡下姑娘。 但是,他也讨厌不起来她,这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小嫂子,面对疯疯颠颠神智不清的崔母,还有病弱看不起她的自已,她从来没有流露过丁点厌烦不满,十分的有耐心,实在让人意外。 他想,也许,他只是怨自已更多一些。 “大嫂?” 在地里发呆的任桃华回神。 任桃华有些受惊地接过他递过来的木瓢,被这个如今变得冷漠别扭的崔越突然关怀,真是消受不起。 她将瓢放回水缸又洗了下手,回来时正见崔准缓步走进院子。 暮春的阳光不热烈,轻风拂拭,淡淡的花香,任桃华眼前一亮,一见着他,只觉得心底就仿佛随着这□□绽放出了大朵大朵的鲜花,盛满了愉悦萌动。 “今儿这么早?” 任桃华喜孜孜刚要颠颠跑去,却想到矜持,又收敛了脚步,以妇人正常的步子挪了过去。 “郑家公子病了。” 自打出了杨小姐一事,崔准不再单独接受女弟子,又接了何家和郑家的西席,逢双日下午去何家,单日去郑家,那何家孩子很多,可是郑家却只有一个儿子,病了就无需去了。 任桃华生生地咽回了那敢情好这句话。 、 崔准目光落在院里的一片青葱里,“菜种得不错。” 任桃华笑道,“是啊,小白菜和韭菜已经能吃了。过些日子,就能吃到豆角黄瓜了。“ 一个下午崔准都在南窗下看书,任桃华做了几样新学的糕饼,又沏了一壶茶,给他端了去。 崔准喝了口茶,见任桃华美目殷殷,便又拾了块糕点,他并不太爱吃甜腻的食物,不过这糕点却是微甜带着咸味,入口即化,居然很合他的胃口。 任桃华又是欣喜又有点辛酸泛上心头。 她买的是街市上最便宜的茶叶,而糕点也做得一般,而崔准吃着却看不出嫌弃。 当年崔伯伯开医馆又常常赠药济人,可是一家子的吃穿用度却极是精致,甚至超过了任家这个池州大族,直到任桃华长大以后才明白这一点,崔家人从前定是出身不凡,那是只有世代簪缨之家才有的低调品味。 任桃华记得崔准喝茶只喝六安瓜片,而糕点只吃他家李厨娘亲手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