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的功夫,一玄已经想明白了,这个人是来套他的话的,皇帝不可能会将此等惊愕朝野的事轻易告诉一个禁军统领,改立太子牵扯诸多势力,宫里有多少双眼都眼睁睁的盯着,这点风声一旦走漏,皇宫不会如今还这般安静,他们一开始拿捏的不正是皇帝猜忌恐惧忧怖虚荣的心思。 一玄道:“贫僧不知,还请冯统领带路。” 冯敬碰了个软钉子,没得到有用的消息,只好脸色发沉,当着一玄的面,向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入侧殿搜查。 一玄知晓殷成澜身手卓绝,并不担心,没一会儿,果然就见四五个禁军空手从侧殿出来,向冯敬附耳说了什么话,冯敬沉重脸,挥了挥手,带着一玄赶去了静心殿。 夜深露重,一玄到了静心殿,发现大殿外竟跪了一个老头,看穿着,应当是掌管天象的钦天监。 钦天监跪在地上,身体抖似筛糠,听见脚步声,老头微微抬眸看了一眼,一玄清楚的看见他脸上惊惧的神色。 什么让他害怕成这副模样? 冯敬推开殿门,让一玄走了进去。 大殿里昏暗无光,隐隐能嗅到血的味道,暗沉沉的深处站着一人,月光照在惨白的雕花门窗上,映出他起伏的背影,一玄听见压抑的喘气声从那边传了过来。 皇帝道:“山月禅师……真的不在了?” 一玄一惊,还未说话,听见皇帝又道:“朕又梦见太子了,山月说太子重伤,活不了久的,太子的人是流亡匪徒,成不了气候,可朕现在却觉得他就在朕身边,时时刻刻注视着朕。” 皇帝扶住窗栏:“方才钦天监的人竟然说帝星黯淡,什么叫帝星黯淡,朕的儿子,可是尔等出家人能干涉的。” 一玄道:“陛下不相信山月禅师。” 皇帝站在暗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没接他的话,自顾自的说:“朕已经派人前去长安寺,你说,接回来的那个人会是什么样的?” 一玄道:“他乃是活佛现世,慈悲六道。” 皇帝忽然从暗处大步走到一玄身边,盯着他,说:“既然如此,朕就封他为第一高僧,他不是活佛吗,不该保佑我大荆吗!” 音调拔然升高:“出家人如何窥我大荆的江山,成我荆国的皇帝?!” 一玄被他癫狂的几句话给震住了,月色隔着纸窗照上皇帝的脸,将他的五官映的刷白,一玄看见皇帝苍老的容颜,想起睿思,忽然明白这出荒谬、妄图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山河易主的想法从何而来了。 他不愧是山月亲自挑选的徒弟,聪颖过人,心比水还清透,一玄当即撩袍跪下来,无不恭维恳切的说道:“陛下,他乃是您潜心向佛修来的血脉,您且见过就明白了。” 长安寺,火炬如龙,照亮了半个山巅。 火光远远映上窗户,灵江睁开眼,看见趴在橘猫柔软长毛里酣睡的秃毛小崽子,啄起被角拉至橘猫身上,将它们盖好,这才展翅飞了出去。 落到一处树梢上,看见山寺里的僧人和禁军剑拔弩张,怒目相站,火炬照的人脸上明晃晃的。 为首的禁军正要示意众人冲进去,这时,寺门开了,一个身着僧袍的人迈了出来。 看见他,灵江眼里一亮,只见睿思身披白日里见的那身金红色裟衣,手里握着一柄宝玉手杖,其装饰无不奢侈繁华,在火光的照映下,金线在裟衣底下流转,宛如九天鎏火,他神色庄重,常年浸淫在佛香禅经中,眉目之前带着佛像如出一辙的悲悯,当真就如神佛下凡一般,一出现,当即唬住了现场的所有人。 睿思道:“走。” 那些僧侣安排好似的,鱼贯而出,跟在他身后,浩浩荡荡穿过火光,其阵仗声势令人惊为天宫之景。 灵江瞧着,心想,殷十九也太会造了,自己看见都要觉得睿思是活佛了。 帝都这一天的深夜,很多人彻夜未眠,黯淡的黎明在天边镶上一道灰蓝的云边,一玄暗中活动了下酸疼的腿,看着龙椅上撑着额头的皇帝。 男人侧着头,大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几道深刻的皱纹从那双紧闭的眼里横生出来,好像也带了里面惯有的神色,有种说不出的狠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