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宗正卿挠挠头,“这时节天光短得厉害,我今日还得做完事趁早回去,哎哎,快走快走。” 两人越走越远,庑廊里的宗亭却驻足,直到那背影消失不见,眸中才一点点蓄起了寂寥。 一只从兴道坊至德观方向飞来的白鸽子扑棱棱落下,栖在他肩头,宗亭解下信筒,搓开字条阅毕,唇角饶有意味地弯了起来。 ——*——*——*——*—— 李淳一几乎一整日都在为小郡王的丧礼奔波,同时她也快速适应着皇城各衙署内的行事风格,宗正寺拖拉,太常寺敷衍,礼部一丝不苟,太府寺精明抠门,秘书省一群病鬼,弘文馆穷酸…… 待到承天门上鼓声响,她才出了朱雀门,回东边的兴道坊。暮色四合倦鸟归巢,金吾卫兵仍骑着高头大马巡逻,百姓纷纷涌回匣子一样的里坊,度过他们安稳又无趣的夜晚。 至德观的钟鼓声也响了,门口已是香客寥寥。她径直入观,却见道观常住司文朝她走来。司文步子略急,到距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忽然停下来:“殿下的行李,已不在观中了。” 李淳一抿唇不语,司文续道:“金吾卫将殿下的东西全部搬走了,就在昨夜。” “别在中书省过夜”的警告声再次于耳畔浮响,李乘风是猜透她了吗?知道她不会回道观,所以让人搬走了她的行李。 李淳一笑了笑:“是搬去王府了吗?” 司文摇摇头,李淳一转过身,仅有一只乌鸦拖着病体栖落在她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 某中书侍郎v:大家好,我是传说中的人行自走取暖器。诶?说起来好像被壁咚了? --- reference:唐代丧葬典礼考述 ☆、【零七】桃花林 出家人不在乎行装,也无所谓居所。但李淳一除了出家人的身份,还是皇室要员,他们不肯让她摘掉吴王的帽子,不想让她自在逍遥,她便不能算是真正出家人。 司文不知她行李的去向,于是李淳一借了马往务本坊别业去。 所谓别业,是许多年前女皇赐给她的府邸。那时女皇不愿见到她,让她去国子监读书,同时在务本坊内赐了一座宅子给她,有水有桥,毗邻道观与国子监,是她人生中难得的自由时光。不过如今想起来,那自由,也只是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罢了。 她去封地多年,别业按说早已荒废。然她骑马抵达务本坊别业时,却见灯火通明、有仆从出入忙碌,比她多年前在此地居住时热闹得多。据她所知,这座别业从未转给他人,且她回京那天,这里甚至没有人。 一夜之间,让冷清居所焕发出勃勃生机,并非人人能够办到。 别业大门敞开,似乎张开双臂迎接在外多年的游子回归。但在这夜里,看起来也像凶戾猛兽的血盆大口,等着吞食回家的人。 李淳一心中已有了答案,那些被搬走的行李及她失踪不见的侍女,不出意料都在此地。但她却调转马头,往坊西街北的国子监奔去。 奔驰在黢黑夜里,风从耳边掠过,仿佛要将过往全部唤醒。她经历了糟糕的一天,此时饥肠辘辘,格外想去找一朵桃花果腹。 国子监里许多桃树,春时桃花开遍,香气调皮地窜进每一间学舍,招惹春困学子。然而现在是秋季,没有粉霞如云的桃林,自然也不会有一朵桃花可以填补她空旷又冷的胃腹。 马蹄声停下来,耳房老庶仆将头探出,眯眼愣了愣,终于认出她来。她以前总穿着国子监生的袍服进出,那时看起来是青涩美少年,如今身着朝服倒有几分江左风流,十足倜傥。 老庶仆霍地醒过神,忙出来行礼迎接:“老仆眼拙,不知吴王殿下到访,倘有怠慢,还请殿下莫怪。” 李淳一也还认得他,她将手中缰绳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