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念头刚一生出,就被他压了下去。他为自己刚才的想法而感到惭愧不安。明知她讨厌极了他,还曾为了退掉和他的亲事而上吊自杀,他怎么还能这么想? 皇帝略一沉吟,又道:“朕先前误以为你牺牲在疆场,追封你为……”他思忖了一下:“定远将军。虽说是误传,可是君无戏言,也不好再收回来。但是,你一个活人,顶着追封的名头也不好听,就加授广威将军吧。” 纪云开匆忙谢恩,却听皇帝又道:“京卫指挥所缺个同知,你先去担任一段时间。有合适的缺,朕再给你。” 皇帝态度亲切和蔼,听他话里的意思,似是要将他留在京城。 纪云开不敢揣测圣意,只能再次谢恩。 皇帝挥了挥手,令他退下。 见过了家人,也见过了皇帝,纪云开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兑现对吴正业的承诺,将桑桑送到其父李清丰跟前。 想到这个小丫头,他不免有些头疼。 端午节时,安远侯的人在郊外迎接他们,将他们一行都接进了侯府。桑桑是个闲不住的,才几个时辰就和府里不少下人打成一片,有的没的,都同他们讲。 看来,他须得早些将她送到李府了。 —— —— “你信物带了么?”纪云开再一次问桑桑。 桑桑扫了他一眼:“你当我是傻子么?再说,就算我没带信物,有我这张脸也就够了。”她戳了戳自己的脸颊,“我跟我娘长的特别像,他要认不出来,也没必要当我爹了。” 纪云开没再说话,只是向北乡伯府的门房递了名帖,提出要求见李三爷。 北乡伯府的门房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如今见纪云开仪表堂堂,衣饰不俗,匆忙扫了一眼名帖后就去回禀。 不多时,他们就被迎了进去。 纪云开死而复生,刚从边关回来,京中知晓此事的人也不少。 李清丰虽然认得纪云开,但与他交集不深,如今听闻纪云开求见,李清丰微觉诧异,略一诧异,吩咐小厮:“推我去见他。” 他在沙场上失去了一条腿,这些年一直靠轮椅代步。 桑桑正在厅堂喝茶,她心里并不像表面一样淡然,从没见过父亲的她,虽然对其有怨恨,但此时此刻仍不免感到紧张。 直到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过来。 对方还未开口,她脑海里就有一个声音:哦,这就是我爹啊。 而李清丰则在刚看见她时,就瞪大了眼睛:“蓉蓉……” 桑桑放下了茶杯,挑一挑眉:“我娘已经死了,我叫桑桑,李桑桑。”她低头从颈中取下一根红绳,红绳上吊着一个玉戒:“我娘让我来找你,这个东西,还给你。” 娘还在世的时候,曾给她讲过父亲。娘口中的爹,是个顶天立地武功高强的大英雄,而眼前这个男人,皮肤苍白,腿有残疾,还对着她叫娘的名字…… “你说,什么?”李清丰耳畔嗡的一声,“孩子,你再说一遍!”他稳了稳心神:“你是谁?你娘是谁?她是怎么死的?你今年多大?你是谁的孩子?” 他心中疑虑极多,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才好,干脆一股脑全问了出来,眼圈儿也红了。 桑桑不说话,只拿眼睛瞅着纪云开,示意他开口。 纪云开轻声道:“这位李姑娘,从雁鸣山来,她母亲的生前好友于我有救命之恩,知道我要回京城,就托我带她回京,把她送到她父亲身旁。” 李清丰怔了片刻,眼泪便掉了下来:“蓉蓉,是怎么没的?” “病死的。”桑桑神情安静,“医者难自医。她身体一直不大好,等我爹来接她,可直到她死,我爹都没来。不对,是尸骨都烂了,我爹都没来。” 她对素未谋面的父亲,心里是有恨的,就算是自己断了腿,动不了,还有家大业大的北乡伯府,命人去接她们母女过来,又有多难?肯定是没把她们放在心上呗。这会儿还哭得厉害,哭什么呢?要不是她找上门来,他还想不起她们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