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出话。雨璇的每句话都狠狠扎在她心上,让她连嘴唇都白了。 陈少峰想阻止她,陈雨璇却忽然调转枪口,厉声道:“她糊涂,不撞南墙不回头,是因为她随时可以回头,你又凭什么?你到底明不明白,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你拼了命往上爬想证明自己,也没有可能!她是千金大小姐,你高攀不起,不要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陈雨璇!” “你现在还要跟她走,你要逃去哪里?我们千里迢迢来上海,不是为像条丧家犬一样活着!你要爸妈死不瞑目吗!” “啪!” 陈少峰扬手一扫,一盏台灯砸到地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声音。 然后就是安静。 像是一幕大戏到了高潮,却被强行掐断。房间里静得能听到呼吸的声音,孙廷雅站在那里,几乎不敢看他们。她理解雨璇的每一个字,她和少峰都那么不容易。无父无母的孤儿,一步步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不像她,生来就在富贵锦绣堆里。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他们的负累。 陈雨璇顿了半晌,才抬手摸了摸脸。她忽然一笑,像终于看透什么,丢下一句“冥顽不灵”就冲出了家门。 陈少峰没有动,浑身僵硬若石雕。他从来没有对雨璇发过脾气,他们是相依为命的兄妹,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他原本连对她大声说话都舍不得。 孙廷雅蹲下来,看到地上的琉璃碎片。这台灯是她们从宿舍带出来的,大二时她和雨璇一起去家具城挑选,之后整整陪了她们整整三年。雨璇还曾经调侃,这是她们多年友情最好的见证。可是现在,它却变成了碎片,晶莹剔透,闪烁着刺眼的光。像他们支离破碎的人生。 她忽然站起来,头也不回跑了出去。外面是沉沉黑夜,她不知道雨璇往哪个方向去了,但她确定自己要找到她。他们住的地方太偏僻,四野寂静,连路灯的光都透出荒凉。她终于看到了雨璇,蹲在马路中央,长长的头发垂下来,像是在哭泣。 她走过去,拉住她的手。雨璇抬起头,眼眶通红、满脸憔悴,她这才发现她瘦了好多,原来这一年饱受折磨的不止她和陈少峰,雨璇早就跟他们一起在烈火里熬着了。 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是不断重复,“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雨璇摇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不配当你的朋友。” 她不明白,陈雨璇轻轻一笑,“小雅,其实我一直都在嫉妒你。嫉妒你比我家世好,嫉妒你比我幸运,嫉妒你明明处处不如我,却注定比我拥有更光明的未来。我就这样日日夜夜嫉妒着你,连做梦都在仇视你,可即使如此,我还是和你当了五年的朋友。很可怕吧?我也觉得自己很可怕。” 她完全傻住了。陈雨璇擦干眼泪,又冷静又残忍地说:“你说我自私也好,冷血也罢,在我心里,除了哥哥别人都不重要。我不想看着他继续陷下去,所以算我求求你,离开我,也离开他吧……我求你放过他!” 两人手还握在一起,像彼此最亲密时那样,可耳边却回荡着这样决绝的话语。孙廷雅瞪着雨璇,“廷雅!雨璇!闪开!” 陈少峰的声音忽然传来,那样尖锐,充满了慌张和愤怒。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刺眼的白光照耀,一辆卡车从拐角而来,横冲直撞,像是失控了一般。 两人被这个变故弄得措手不及,呆在那里完全无法动弹,而不过短短几秒钟,卡车就已经近在咫尺。千钧一发之际,雨璇忽然扬手,奋力将孙廷雅往后推去! 她跌跌撞撞后退,身体离开卡车前进轨迹,雨璇却还站在原地。 后来的很多年,这一幕不断在孙廷雅脑中回放,像是电影的慢镜头。墨汁泼洒般的夜,雨璇苍白的脸色,黑眸中的惊慌和担忧。明明她才是危险的那个,却还在担心着她。 然后这些东西一点点消失,孙廷雅摔倒在地上,仰脸望着星子寥落的天空。 而卡车,重重地撞了上去。 …… 孙廷雅脚步慢慢停下。 她忽然觉得没力气,伸手扶住了旁边的墙。不知何时,她走到了一条略冷清的街道,身侧是一家小花店,这会儿却没有开门。 她热出了一身的汗,木然地望着地上。那里散落着几支玫瑰,不知是谁丢弃的,那样浓烈的颜色,让她想起那个夜晚。雨璇的血一点点流淌过来,温热的,浓稠的,染红她的指尖,染红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