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的,我值得最好的,因为我还有爸爸妈妈,我还被人深深地爱着。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求求你,妈妈。 求求你,抱抱我。 眼前场景是暂停的,仿佛时空就此凝结。只有她能大口大口呼吸,只有她的心声传递。 爸妈都一眨不眨望着她,仿佛听懂了什么。 然而,寂静只存了一瞬。 “吃不下你就滚啊!你给我滚回香港!滚!” 妈妈厉声咆哮起来,几乎把螃蟹震下桌去。 “你当我闲得没事就爱管你?你要不是我小孩,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香港好啊,大城市好啊,很开放很包容很自由,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是不是傻,那是因为城市太大,根本没人在乎你!” “你不要再回来了!你死在香港算了!” “哎女儿难得回来一次,你干嘛——” “万永安你就宠着她吧!你有本事宠她一辈子!你最会做好人了,什么都是你对,你女儿有事情也是给你打电话,你最了不起了行不行!他妈活都是我干的,饭都是我做的——” 轰轰然地,隐约有惊雷如应和般滚落。 前些天过境香港的台风,几经周折演变,终于登陆这座滨海小城。可妈妈说得对,大城市太大了,小城什么都是小的,就连台风也退化为热带风暴。 于是窗外再怎么声嘶力竭,也盖不过一对夫妻排练半生的争吵。 唯有万姿听见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所有血液奔腾着涌上头顶,眼泪几乎是喷出来的。嚎啕大哭地冲回卧室,她只觉得被羞耻覆没—— 为什么要叁十岁的人了,还要经历这种精神上的尿失禁。 为什么奋斗十几年,恍然发现自己还被困在这个小地方,这个小房间,人生不过是一场鬼打墙。 父母仍然在你死我活彼此诅咒,她仍然没出息地逃回房间颤抖,仍想鸵鸟般赖在一个人的怀里。 她好想梁景明。 想念他的宽阔拥抱,明亮眼睛,身上干净而熨帖的气息。他会毫无保留地环住她,捂住她的耳朵,挡住所有暴风骤雨,告诉她没关系,这都不是她的错。 他是她自己选择的家人,她可以在他怀里放肆哭泣。 如果,他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不,不可以打给他,打给他就完了。 人可以一时软弱,绝对不可以犯贱。 紧紧咬着下唇,直到嘴里溢出血味。一次次划掉那些未接通话,即便手机屏幕一次次地弹出新的。 她逼自己点进APP查航班,推着行李箱踉踉跄跄,她去意已决,就像来时一样。 然而爸爸在门外等着。 他揉着眉心,身上火药味慢慢散了。 尾调只剩疲惫,和她如出一辙。 “你要干嘛。” “回香港。”万姿想笑,却扬不起嘴角,“滚回香港。” “……这天飞不了的,航班都取消了。” “我看最快一班还有。” “……” 爸爸还能笑,表情却像在嚼什么苦涩的东西。 眸光落在她紧抓行李箱的手,久久没有移动。 直到最后,才对上她的眼睛。 “别回去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妈很想你的,只是她不说,她在气头上……” “我也很想你。” “留下来吧,也算老爸求你。” 视野在沉默中战栗,然后在无声中,慢慢崩裂。 爸爸每一道皱纹,逐渐又看不清了。直至今日万姿才知道,原来人有那么多泪可流。 她轻轻放开行李箱,如同放开最后一根救命索。 “那你要我怎么办呢。” 一遍又一遍,喃喃自语地。 她像在问爸爸,也像在问云端的神明。 “那你要我怎么办呢。” “走吧。” 最终只有神明之一回答她,拯救她。 就像小时候无数次,他蹲在哭泣的她面前,轻柔而耐心,有求必应。 “爸爸带你出去透透气。”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