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人下意识的按住腰刀,身子却不听使唤的往前边踉跄而去,和正好扑过来的瘦子一下撞了个正着。 耳听得“哎哟”一声惨叫,却是好巧不巧,那把刀竟是不偏不倚的插到了瘦子的肚子里。 此时天色尚不算晚,街上人也不少,方才虽是远远的听见这边的喝骂声,路人只当是哪家爹娘管教不听话的淘孩子,再没料到,不过眨眼的功夫,那找孩子的爹就血溅大街之上。 瘦子也完全没有想到会有此一劫,半晌才“嗷”的惨叫一声。 那差人也慌了神,下意识的往后一缩,刀子算是收了回来,瘦子的身体也跟着仆倒,却是肚子里的肠子都流出来了。 旁观诸人这才醒过神来,顿时有人大呼: “啊呀,不好了,差爷当街杀人了!” 又有一早驻足看热闹的热心路人瞧陈毓还是脸色雪白的瘫倒在地上,以为这孩子亲眼见着亲爹被人杀了,定是吓得太狠,魔怔了,忙上前扶起: “好孩子,你家住哪里,快去喊人来——” 那人也是个大嗓门的,这么一嗓子吆喝出去,场内顿时一静,围拢过来的人也全把怜悯的视线集中在陈毓身上—— 瘦子真死了的话,这小娃娃以后的路怕是不好走了。不说这么大点儿年纪失去爹爹的庇护有多可怜,便是因为调皮累的亲爹惨死的名声,怕是就压得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只是上下打量陈毓一番,又觉得有些不对——若然只是跑出来皮,这娃娃也把自己折腾的太凄惨了些吧?瞧瞧那鼻青脸肿的模样,还有一身的破衣烂衫,更不要说不知跑了多远的路,才会浸满了血渍的两只小脚丫子…… 陈毓方才那样,不过是用力过度,头脑昏眩所致—— 毕竟是个孩子,跑了这么久,陈毓早累的快要昏过去了,方才更是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才能同时算计这样两个人,却是已然超过身体的负荷,若然不是被这人搀着,陈毓根本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前的人已经个个摇晃起来,陈毓却明白,眼下还不能昏倒,强撑着用力一咬舌头,血腥的气息顿时充满口腔,人也随之清醒不少。 这会儿看众人都向自己瞧来,甚至于那差人也因为错手杀人而完全傻了的模样,明白眼下正是表明身份的最好时机,当即嘶声大叫道: “他不是我爹,他是拍花子的,他活该!我爹是临河县举人陈清和,求求你们送我去找我爹陈清和,我爹是临河县举人,陈清和,必有,重谢——” 口中说着,身子一软,就歪倒在扶着自己的人怀里,完全失去了知觉。 那差人这才回神,转回头无比震惊的瞧着牙关紧咬昏死过去的陈毓,神情早已是慌张不已。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人群却是一下全都懵了—— 实在是眼前发生的事,简直和演大戏一般,方才还觉得那个爹真是苦命,不过是想把个淘孩子带回家,却倒霉催的把命丢到了这里。哪知剧情却是片刻翻转,那孩子竟然说,这瘦子根本不是什么爹,而是罪该万死的拍花子的。 那差人虽是脸色难看,却也明显无可奈何,实在是陈毓这话,围观人群怕是有一多半都听见了的,而且,还大都相信了—— 毕竟一个五六岁的娃娃罢了,再如何淘气,看见亲爹死了,也不可能一滴泪都不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出这样一番诛心的话来。 更何况,陈清和的名头人群里也有人听过的,毕竟翼城县和陈家所居的临河县搭界,两县联姻、互相结为亲家的有的是。再加上穷乡僻壤的,出个有出息的读书人也不容易,陈清和又是弱冠之年便中了秀才,二十出头便考上举人,虽说被挡在了进士的门槛外,可在临河县的名头却依旧颇为响亮,名声自然传扬到相距不远的翼城县去了。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也有那听过陈清和名头的,当下就道: “临河县是有一位举人老爷叫陈清和,听说最是有才学的,我有亲戚就在临河县,说他们县的人都说那位陈老爷写得一手好文章,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呢——” “对呀,我就瞧着这小孩有些不对劲呢,说不好,真是被人拐卖来的——” “哎哟,真是人心不古啊,竟然连举人老爷家的少爷也敢偷来卖——” “这些杀千刀的,这也算是罪有应得!” “走,咱们一起跟着去县衙瞧瞧,要真是那人贩子,别说戳他一刀,就是再有千百刀也使得——偷人家的娃儿,这是挖人家的心啊!”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