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十四岁的青霓另有要事去做,那事有些危险,他倒是想让曾统留下来,可惜曾统识破了他的诡计,抱着竹简日夜盯守,十四岁的青霓不得已,只能同意让曾统跟随。 另一边,秦光弼带着军饷日夜兼程,足足走了将近一月,方才回到东京。 宗颖亲自出城迎接,一把抱住秦光弼,掌心在他背后用力拍,震得手掌发麻:“光弼乞粮辛苦了!” 秦光弼问:“我离去这二月,将士可有再叛?” 宗颖当即笑了起来:“你瞧!” 将他领到仓库中,打开一看,米粮堆积,捧起满满一掌,在指间如沙流下,摔在其他粮食上,噼里啪啦作响。 “这!这些粮哪来的?” “我赚回来的!亏得有这些粮,才能撑到官家发军饷!” 宗颖将自己如何集粮说了一番,颇为自豪地问:“光弼你看我这手段怎样?可惜田地有定数,也集不来多少粮,你若晚一两个月回来,粮仓便要见底了。” 本意是要炫耀,谁知秦光弼一滞之后,竟摇摇晃晃撞在米粮上哭了起来:“你若早知东京粮仓能再撑二三月,何至于兵行险招啊!” 宗颖目定口呆,见秦光弼实在哭得厉害,忽诸意识到了什么,呼吸一下子窒住:“光弼,你、你在说什么?” 秦光弼泪眼看他,才张嘴就被一口悲伤堵回嗓子眼里,半晌没说话。 天上云遮了日。 宗颖问他:“咱们姑子呢?” “……” 宗颖拔高了声音:“咱们姑子呢!” “咱们姑子死了。” 宗颖脸上明显出现了错愕。 “……什么?” 白云一点点退去,发红的日光抛在人身上,烘得人唇舌发干。 秦光弼好像勉强找回了些许理智,却又像再也压抑不住:“她死了!” 那嗓音如同狂风,撕扯而出。 “她死在官家面前!死在对朝堂的失望之下!” “东京缺粮,你可知那些公卿口中说着何等言语?他们不关心军饷,不关心将士,只关心自己需不需要回归东京这战乱之地,他们说不如舍弃开封,政权退向东南,徐徐图之!” “话里话外便是不想给粮,咱们姑子便……” 秦光弼轻声:“以死谏之。” 宗颖痴挣在当场,一时间仿佛听不到声响,也看不见天地。 怎么会死了? 怎么人出去一趟,就是要个粮,就没了? 以死谏之以死谏之以死谏之—— 宗颖满脑子堆着这想法,恍惚间好像听到秦光弼说什么……尸体带回来了?直接把前段时间还视若珍宝的粮仓撂在原地,转身拔腿就跑。 …… 宋军正在卸军饷,一半铜钱,另一半在去之前就询问过他们,就地换成了粮食。 一份份军饷被抬下来,又当面迅速发放,发饷官拿着一个小册子,念到谁名字,谁就上来领军饷。铜子叮叮当当响,粮食哗啦哗啦撞,宋军听着这些声音,笑得几乎见牙不见眼。 军饷车后面,还有两行人,拿着刀枪矛戈,他们中间好像是围了一条长块,黑不咕咚,没有落地。 宋军便大声叫唤:“你们在护送什么呢?” 金黄阳光下,那两行人脸上看不出来神色:“棺材。” 太阳穴鬼使神差一跳,宋军下意识去问:“棺材里面躺着谁?” 那两行人说了一个姓名,是十九岁衣衣为了方便宗泽等人称呼,起的假名。 宋军们都认得这姓名,轻而易举将它和那个姑子联系在了一起,那姑子特别爱笑,好像天底下没什么能难住她,就连离开东京时也在笑,声音像鹅羽,扫着他们耳朵:“你们放心!这军饷,朝廷一定得发,我一定会带回来!大伙儿出生入死,绝不昧这点血汗钱!” 没有哄骗,不是敷衍,粮食与钱如今扎扎实实发到了他们手中。一开始还担心不能发全,如今却发现,每个人都得到了一份。 “这是怎么回事!”宋军怒喊:“莫不是路上撞了泼贼,害了姑子!” 这一路上叛军土匪定然不少,尤其是带了一车车财物,总有人会铤而走险,宋军误以为是路上出事,叫嚣着要让那些泼贱贼人头滚滚。 “不是山贼。” “是天子。” “是天子啊!!!” 那两行人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后面那一句话,沉默寡言了一路,好似就是为了这一刻,刻骨仇恨直白地从嘴里吐露。 要说他们对十九岁的衣衣有多大感情,那也不尽然,相处时间还不足三个月,能有什么深刻感情? 他们只是……感同身受。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