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不要走!” 他们不知道精卫为什么要走,只以为祂是在人间玩腻后,便要回天上去继续做帝女了。 他们知道自己能拿出来的东西对于天神而言微不足道,却还是来了。 他们知道冲击宫门是死罪,却还是去做了。 倾尽所有,只想让太阳停留人间。 不知怎地,青霓喉头好似有棉花堵塞住。 她设置这个剧本,只是出于一个让人间谨记有神,好使它更加欣欣向荣的念头,与刘彻三击掌也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但是,眼前场景,并不在她意料之中。 ……她,居然有这么重要吗? 对上这些人期盼的目光,越发张不开口,说不了话,心跳加快,血液沸腾。片刻恍惚后,青霓只能狠下心去:“我……” 精卫环视一周,眼中有不舍,有留恋,也有怜惜,祂说:“我无法留下来,我只能走了。” 或许是怕凡人哭求让自己心软,话音一落,祂便消失在原地。四方鼓声咚咚,闪电划破天际,在晃亮天地那一瞬,大雨倾盆而下,天兵天将一声:“恭迎帝女归天——”似乎为这个故事划上了句号。 千百年后,它或许会变成传说,大家只将它当成文人墨客为了维护刘汉正统,编织出来的神话。 但,此时此刻…… 青霓抱膝坐在上架空间里,听着外面雨声如瀑布轰鸣而下,百姓嚎啕大哭的声音却穿破雨帘。 白鸠落入空间中。 长安藏在各处的喇叭因着是租借之物,只需要在后台按下归还按钮,它们就会自动返回,结束租赁,并不需要人去一个个回收。 “衣衣?你怎么了?” “统统,我觉得我很对不起他们。” “嗯?” “他们的期望是对着天神的,可我只是一个凡人而已。” 白鸠静静看着面前女孩子,对方满面愧疚与迷茫:“他们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不知多少先辈努力之下,才出现了现代那样……不需要服徭役,不需要交田税的社会,我有自知之明,我做不来,也没那么厉害,让古代跑步进入社会主义。我甚至连一个工业革命都弄不出来。百姓们跪求我不要走,跪求的不是我,是‘精卫’,是无所不能的神,但我不是神。” 他们的敬重与爱意比山还沉重,可越是这样,青霓越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我只是把知识搬运过来,所有操作都是大汉朝廷的努力,我其实没做什么,任何一个有系统的人都能做到我做的事啊,甚至,我还有虚荣心!” “我不想丢掉神明的身份,除了怕社死,怕之前努力付与东流外,确实还有一部分,是我爱慕虚荣。” 青霓比划:“就……秦始皇诶!千古一帝诶!他喊我先生诶!唐太宗诶!明君典范诶!我可以肆意欺负他诶!汉武帝诶!打出汉人脊梁诶!他喊我爸爸诶!他们对我这么尊敬,我感觉我走起路来都要飘上天了。” “我承认,我心里是有……”青霓羞耻地把脑袋埋进两腿间,“有些想炫耀。” 正因为如此,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会有虚荣心,会想要炫耀,会喜欢荣耀的普通人。 不是神。 所以,面对百姓想要追求幸福的期盼,她只能落荒而逃。 这样的她,何德何能承载百姓的敬爱呢?这些敬爱应该给掌握朝政方向的明君啊!应该给认真制定国策的贤臣啊!还有保护国土不被侵犯的将士,翻阅农书为生民饱腹而辛劳的那些人啊! 她只是打了个辅助,真正让朝代发生改变的,是朝代里许许多多为建设自己家园而努力的人。 白鸠目光呆滞,此时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塞的全是石头,晃一晃就有撞击声。 身为系统,让它去计算是它的强项,让它揣摩人类情感,它就麻爪了。 为什么衣衣会为这个茫然啊?让它说,衣衣在它眼里就是天下第一好,被人喜欢是那些人眼光好! 不过,既然衣衣茫然,那应该就是有值得衣衣茫然的地方,是它笨,才没办法去共情。 白鸠变出一把背挠,挠了挠脑袋:“衣衣,你要不要去见一见夏无且?” “……谁?” “夏无且啊!扔药箱帮秦始皇挡荆轲那个夏无且!他现在就住在弘农郡上洛县养老。” “雾草,他还活着!” 青霓大为震撼,震撼到都短暂忘却刚才的心情了。 “嗯!之前大量绑定宿主时,我看到他了!” * 弘农郡上洛县,这地方在大汉非常出名,因为这里住着大汉人瑞夏无且,从秦王政时期一路活到现今,历时一百一十三年。有人私底下猜测,当今那么热衷于寻仙,在精卫出现前,坚信世上有神仙,能得长生不老,是不是因为夏无且这个活例子摆在面前。 不过,今日,上洛县县令从起床开始便愁眉不展。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