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看了一眼刘据。 他也不求其他,只希望儿子能学到汲黯一半头铁,谁犯错就怼谁,不管是否亲朋好友。 刘据被刘彻打包送去淮阳,自己这边也开始收拾行李,与满朝文武一同出发,目标同样是淮阳郡。 一个月后,刘彻又后悔了。 他就不该把汲黯封为太子太傅! “竖子!竖子!朕必杀之!” 霍去病没进门,就听见顶头上司愤怒的声音,他面不改色地走进去,直接就问:“陛下这是怎么了?谁气陛下了?” “还不是汲黯那老匹夫!”刘彻脸色沉沉,“你自己看!” 地上散落了竹简,霍去病低头将之捡起,见是汲黯所写,打头先是告知陛下,太子及一应随从平安到达了淮阳,感谢陛下厚爱,他必然会认真教导太子。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啊? 霍去病又往后看,看着看着,忽而笑:“陛下便是因此而生气?” 刘彻冷冷地说:“他主张与胡人和亲,而非兴兵征讨,如今又做了太子太傅,若太子顺从他理念,待吾百年之后,尔与尔舅如何自处?我的冠军侯,你还笑得出来?” 霍去病大大咧咧道:“陛下此行不是去寻仙?就算无法长生,陛下也定然能长命百岁,到那时我都八十多岁了,哪还能领兵。而且,那时候我早就为陛下将匈奴尽数消灭,太子殿下再支持,也没机会和亲了。” 长命百岁只是一个希冀,高寿不易,霍去病这是在哄他开心,刘彻一清二楚。 他阿父四十八岁死,他大父四十六岁死,他能活过五十,就已是与天争命了。 五十啊…… 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冠军侯那时才三十三岁,正当壮年,难道要含恨,在匈奴未灭时,远离金戈铁马生涯,在长安白白消磨时日吗? “朕不许!” 霍去病顿时不出声了,眼睛黑亮亮盯着刘彻。 刘彻唇角猛地抿紧,一字一顿说:“朕、不、许!” 霍去病咧嘴一笑。 刘彻垂眸看着霍去病手中竹简。 竹简上面是汲黯一通对刘彻酣畅淋漓地斥骂,引经据典,文采斐然,原因在于刘据无意间告知他,神田成熟后,刘彻第一想法就是可以用来储备军粮,打匈奴。 汲黯是朝中主和派,许多年前就上书过,希望刘彻能考虑百姓,不要兴起战事,刘彻拒绝了他和亲提议,一心一意打匈奴。 “朕本以为将他外放,他便能学会不要在这方面对朕指手画脚,这才放心让他为太子师,没想到此獠居然死性不改!” 可把未来以“武”为谥号的大汉天子气坏了。 “朕可以容忍他一切不敬。”刘彻唇角弧度起伏带着凉意:“唯有和亲不能容忍。” * “太傅为何要向阿父上书和亲呢?” 刘据不解。 哪怕是他,也能看出来阿父最痛恨对匈奴低头。据闻,汲公昔年被阿父疏远,就是因着支持和亲一事。 汲黯指着自己缠着布条的手臂,问刘据:“殿下可记得它是如何伤的?” 刘据点点头。 他到来之前,汲黯这条手臂就伤了,太守府里人说,是之前下雨时太守帮助百姓抢收麦子,不小心割伤的。 汲黯远远望着官路尘土飞扬。离他寄信去怒骂帝皇已过半个月,今日御驾终到淮阳,他与太子领着众官吏前来迎接。 他缓缓说:“若我都不帮百姓,谁又愿意援手呢?” 道路尽头驶来帝皇车驾。 群臣的目光汇聚在汲黯身上,流露敬佩之色。 就是这人,在陛下与武将兴致勃勃要打匈奴时,没有一点迟疑冲上来怒喷! 这人不能处,有事他是真敢忤逆啊! 刘彻脸色很铁青。道路不修,被颠簸的。 安顿下来后,他就让人叫来汲黯,兴师问罪:“为何不修驰道?” 汲黯理直气壮:“无钱!” 刘彻气笑了,“可征发力役。” 汲黯更加理直气壮:“陛下那条驰道一年都走不了几回,每岁征役,臣令百姓去开凿河渠、修堤堰、治河、缮桥了。路也修,修民行之道。” 刘彻讥之:“偏只你爱民?” 汲黯眼神没有半分闪烁游移,“臣知罪。” …… 刘据坐在亭中,带着焦急不安的情绪,时不时看一眼紧闭房门。 霍去病稳稳坐着,姿容清俊。 刘据低声:“表兄……” “嗯?” “阿父会不会将太傅……” “不会。” 霍去病一如既往少话,也没告诉刘据缘由。他只换了个姿势,往栏杆上一靠,一条腿屈起,一只手抓了亭中果盘里鲜果,衣袖擦了擦就往嘴里啃。神态悠闲。 ——陛下并非无容人之量之君。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