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黯毫不犹豫点头,“当真!若说陛下爱民如子,这便是睁眼说瞎话,可若说陛下脑子好,能判断利弊,这是事实。” 精卫:“……但我听说之前有一次大河决堤,他让人带十万士卒去堵塞决堤的地方,然后听丞相说大河决堤是天意,用人力去堵决口是不符合天意,他就放弃继续修大河了。” 修理黄河带来的利益大还是放任黄河决堤带来的利益大。理论来说,汉武帝用脚投票也能选出来,偏偏他就是选了后者,放任黄河决堤。 那一次就是汲黯带人去堵河堤。 汲黯没想到少女居然连此事都知晓,面皮就是一红。“咳。”他试图挽救,“那只是个别时候。大多数时候,陛下都不会那么选。” “真的吗?” “真的!” 年少的神明还带着几分童真,祂想了想,道:“那我等到九月,九月之前,他若不做什么坏事,我就与他见一面。你不许将此誓约告知皇帝。” 汲黯狠松了口气,“一言为定。” 精卫伸出手。 汲黯也伸出手。 神灵与人三击掌,定下约定。 “他来淮阳之日,便是吾见他之时。” 少女说完,当着汲黯的面消失不见了。 “!!!” 汲黯动了动嘴唇,根本发不出声音,整个人懵成了石像。 等等! 这该不会是传闻中的精卫吧! 再想想自己之前击掌立下的誓约,汲黯脸色由黑变白又变青,能开染坊了。 陛下!!! 就七个月,陛下你可以不骄奢淫逸,不做出昏头之事……吧?! 第251章 满朝劝谏 二月转瞬即逝, 三月到来,农人开始耦耕。 没有牛,贫民只能人力耕种, 一人在犁前拉绳, 一人在后面扶犁, 在田中步履艰难。粗绳勒在前者肩上, 在日头下,于肉里勒出深痕。 汲黯履行了承诺,将铁器与耕牛借出。 “阿父阿父!” 他小儿子咋呼咋呼跑进来, 突突突开说:“刚才居然有人骗到我们家头上了,还说你答应借给他们耕牛, 春耕就在眼前, 耕牛那么重要,怎么可能外借!骗牛也不想个好借口,还是好几家一起上门, 也不想想,借给他们, 我们家里牛还不得累死!” “是我答应借的。”汲黯冷不丁说。 “啊?”小儿子意识到阿父不是在开玩笑,震惊:“为什么!阿父,你想把牛累死吃牛肉吗!” 汲黯:“没有为什么,我想这么做,就做了。” “……”表情直接冻在了小儿子脸上。 这标准汲黯式回复,直接让小儿子一阵牙疼,回忆起了沉痛往事。 他阿父走道家路子, 还希望儿子和他一样学这黄老之术, 小时候他被拎着背书时, 为了逃学, 就举着竹简,大声质问:“不是说‘道法自然’吗,你还逼着我念书!” 他阿父冷笑一声,“‘道法自然’就是,我想这么做,就做了。”然后,将他拎起来一通胖揍。 收回回忆,小儿子眼神飘忽,撇地瞧见房间里居然立了一份香火,不知道拜祭着哪位神祇,只能看到前面放着金子。 居然是金子诶! “阿父!我们家什么时候那么有钱了,拜神都用金子?!” “不是拜神,是还钱。” “啊?” 汲黯也不好说自己用“以下犯上”罪名收了神祇罚金——毕竟万一儿子说漏嘴,毁了他与精卫赌约便不好了。神祇自然可以任意评论天子,不能称为“犯上”,他想把罚金还回去,然而已联系不上神祇,只能用这种蠢笨方法试图传达心意。 “你为何还在此?今日课业完成了?” “我我我我准备去!” 小儿子兔子一样蹦起来,一溜烟跑走,然而不一会儿,又一溜烟跑回来,“最后一件事!” “讲。” “阿父,你当淮阳太守好几年了,怎么今年才将牛借出去?你要是之前就到处借牛,我也不会误解他们了!” “你看那边。” “啊?” 小儿子顺着汲黯指向望过去,看到了一片破旧墙面。 “再看这边。” 小儿子看见了墙上挂着打补丁的旧披风。 阿父慢吞吞问:“看出来什么了吗?” 小儿子猛摇头。 他听见阿父不紧不慢说:“前几年不借,是因为我们家穷。” 小儿子先是怔愣,而后反应过来——前几年他们家穷,只有一头牛,一套铁器,自家还得春耕,怎么借人? *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