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说着,话里的哽咽之意也渐而复起了。 高羡点点头:“我知道。但王爷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才更要多加保重。嫂嫂悲痛归悲痛,也需得当心自己的身子,切莫病倒了。” 阿慈见他说话时,面容沉稳,话语平静,虽然一身酒气,但又像是竭力克制住酒意一般在宽慰她,一时心中虽然悲痛难当,却也感到甚是慰藉。 这一日自己过得实在漫长极了,加之一晚上又是惊又是自责的,阿慈在这样一座人生地不熟的王府里,心头难免便生出许多孤独无助之感来。 王府中的粗使下人虽多,这一夜的哭声也连绵未绝,可到底这些仆妇们丫鬟们,哭的也不过是王爷的故去,和她们各自可以想见的、自身将来的境况罢了。至于阿慈,不过是王府里一个初来乍到又显得格格不入的外人而已,于是哪怕连一句轻描淡写的关心也无,甚至望向她的眼神,怜悯之下还夹杂了冷眼、鄙夷、嫌恶。 唯独此时此刻,眼前这位四王爷,给了她唯一的一丝关怀和温暖。 阿慈心中颇有些触动,便对这位四王爷,渐渐又生出一些感念来。她想,他和传言中那位没个正形的睿王还是有些不大相像的,许是风言风语的,传错了也未可知…… 可一转眼,阿慈却又听见高羡问了一声:“那现如今,王兄的丧事是谁在料理?” 此话一出,阿慈不禁一愣。 适才胡管家入内向她通报,说四王爷求见时,阿慈想当然便认为这位四王爷是在看过王爷之后才过来的。她想,他见过了王爷,又想起了寡嫂,遂请胡管家通报,亲自来拜见慰问一番,虽有些不合规矩,但也合乎人情。可如今四王爷这样一问,却显然他是连端王爷的面也没曾见过。 打小与自己一处长大的王兄死了,不先去吊唁王兄,反跑来关心一个素未谋面的嫂嫂……阿慈心中不由地便觉些许不对,但也还是谨慎起见问了他一声:“四爷这是,尚未去过灵堂?” 高羡道:“不曾……” 阿慈遂皱了皱眉,又仔细回想一番他从进屋后直到方才的一言一行,这才发觉他的话里,竟都是有意无意地围着自己在转。 阿慈心下一沉,小声问他:“四爷为何只字未问王爷如何?” 他的这番举止着实有些怪异,像是早便知晓王爷会死、死时情形又当如何一般。阿慈心中甫一生出这个念头来,登时又暗暗打了个寒颤。 她慌忙稳住心绪,想起坊间传的那些说他荒唐孟浪的话,又为他开脱。坊间既有传言,必然也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的,许是他这样怪诞的行径,自己的见识毕竟有限,适才看走了眼抑或是没能看透他,自然是有的。 只是阿慈心中虽然极力拿那些孟浪之语为他开脱,却也渐渐对他失了才起的些许好感,便连同方才他的那些个关心,也添上了许多别有用心的意味来。 阿慈目有一丝狐疑、一丝不待见,望向高羡,却发觉他竟也是被问住了,一时语塞。 一时间,阿慈心中就更存了几分疑虑。 双双都未再开口说话,就在静默的当口,外头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显得冒冒失失的,不多时靠近了,门上的帘子骤然打起,又闯进来一位十五六岁模样,也有些冒冒失失的姑娘。 她的身上还是穿着上白下青的袄裙,外头披了一件对襟竖领披风,阿慈见她一进门,左右丫鬟嬷嬷便齐齐喊了声“表姑娘”,心知这便是自己的新小姑了。 阿慈此前待嫁时,曾听先来家中的两位教引嬷嬷说起过这位表姑娘。 这位表姑娘姓“吕”,名唤“思妤”,原是太后娘娘家中,一位表姨母家的孙女。因幼时家中变故,家道中落,双亲皆不在了,几位叔伯又不愿意接手养着,便将她送来投靠了太后。又因她自小与端王爷走得最近,王爷也甚是喜欢她,便在出宫建府以后,也将她接来了王府里住着。 眼下她匆匆入内,见了四王爷,只不过是伫足福了一福,也不等四王爷喊她免礼,便先直起身子上前拉住阿慈的手。她张口唤了一声“嫂嫂……”,旋即两眼一红,就从眼眶里滚出两行泪来。 “我今日身子略有些不爽,就在房中躺了半日,想着明儿一早便可以见着嫂嫂的面了,心中还觉欢喜万分,怎知不过闭门半日,却出了这样大的事情。” 小姑说着,又低下头,悄悄抬手揩去眼泪。 阿慈见她这副伤心模样,一时也是勾起了心中才缓下些许的难过之意,本已红肿的眼,霎时又泛起泪来。 她的手搭在小姑手中,亦默默掉了几滴泪到衣袖上。 一时屋里无话,唯有姑嫂二人啜泣之声。 小姑拭了片刻的泪,才复又抬起头来问她:“先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