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时同她一道笑,谢瑶却飞快地退了好几步,从腰间摸出另一把匕首来,刀尖对着自己,“可这人间太冷了,我活到今天就是为了亲眼见突厥覆灭,如今大仇得报,但没有承谅的人间,我熬不下去。” 谢瑶的泪不住地落下来,“阿宛你还记得吗?我与承谅带着你做水车,做机关,我以为我此生都能如此,那时有你,未来会有我同承谅的孩儿。” 可再不会有以后了,她的命,也停在永夜关了。 承谅被突厥蛮子分尸,头颅被高官当作战利品陈列,她如何不恨! “阿宛,我死后,想与承谅同葬。” 谢瑶举高匕首,想穿腹而过。 “不要!”兰时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上前,在匕首入肉前,双手握住了刀刃。 鲜血横流。 伏在地砖上诈死的影卫也于飞身而起,举着厚刃刀直取谢瑶。 背后来风,兰时虽背对影卫,耳亦能闻,她横步挡在谢瑶身前,那厚刃刀砍破了兰时铠甲,砍尽肉里。 兰时一口鲜血呕出来,溅在谢瑶衣衫上。 “阿宛!”太子殿下掷出佩剑,那影卫当场毙命。 太子殿下将兰时护进怀里,手下不敢轻也不敢重。 兰时拿手背抹干净了嘴边血迹,艰难地回拥了太子殿下,“放心吧,初一哥哥,刀不入骨,这是皮肉伤,养养就好了。” 太子殿下背起兰时,气势骇人,“安营扎寨,北境军要看着此地,尽归大凉!” 转而看向谢瑶,“娘子的心情,我能明白,可如今你这条某命是兰时救回来的,你现在追随姜家六郎而去,你要怎么跟他说?六郎妹妹以命护下来的命,被你当破烂抛弃了吗?” 兰时轻轻摸了摸太子殿下的脸,示意他不要凶六嫂。 十二十三,额上冒汗,脸都卷上来戾气,下去确认底下影卫都死透了。 谢瑶看着匕首和衣衫上的鲜血,拼命忍住哭意,对着太子殿下使劲点点头,跟随十二十三一起确认。 兰时再也支撑不住,靠在太子殿下肩头昏了过去。 此时天已浮白。 兰时沉进梦里,一坠再坠,耳畔是太子殿下的声音。 那声音颇有支离破碎之感,细听起来满腔绝望。 他说:“兰时,我已立好诏书,传位于叙儿,你等等我,我马上来陪你。” 兰时伸手想抓,想摇醒萧褚胤,他在说什么? 一国之君要做什么?殉情还是陪葬? 可天好像是太暗了,兰时看不见,只能听声音。 耳边换了秦观南说话,他好像重新做了和尚,“阿弥陀佛,陛下心诚,元帅定能有所感。” 元帅?是在叫她? “朕曾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如今有何种方法我都愿意一试。” 兰时从未听过萧褚胤用这么悲伤的语调说过话。 “兰时将朕的后路都堵死了,她拿命拼来的安稳江山,朕不能任性给毁了,只有亲自去陪她了。” 兰时想哭,她竟与萧褚胤蹉跎一世,伸手去抓,此次竟抓住了,有温热触感自掌中传来。 让兰时十分安心。 再醒过来时,眼前一片昏暗。 她挣扎着坐起来,身上各处缠着纱布,包括她的两只手。 再朝四周看去,无灯火光亮,但她逐渐适应下来,看清楚此处乃是军帐,帐内陈设简单,一书桌并一椅,椅子上摊着厚裘,看不清楚颜色,但瞧着极为厚实。床头有衣架,床尾有灯架。 并无熏香,但能隐隐闻到香味,仿佛是花香。 是北境特有的一枝春。 身上已经不疼,但她有些冷,不想起身下床。 再瞧瞧自己这床,比她曾在军帐中有的,宽上许多,床头竟然还悬着风铃,兰时微有动作,那风铃便响个不停。 这被子不厚实,却极为温暖。 兰时的手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摸不出这料子来。 军帐帘子被掀开,进来的是端着碗的太子殿下,一身素色衣衫,风雅无匹。 “阿宛你醒了!”太子殿下自床后挪出个矮几,将碗放到上面,点亮了床尾灯架上的蜡烛。 惜字如金的太子殿下絮絮不止,“你睡了两日了,观南那和尚说你今日会醒,这汤饼做了好几碗,天都黑了你还不醒,我都预备将那和尚打一顿了。” 兰时直勾勾地盯着太子殿下,并不说话。 太子殿下自找话题,“那谢家娘子并未再有轻生之念,好好活着,你可放心了。” 兰时仍旧不说话,像是才从梦魇中醒来,尚未清醒的模样。 太子殿下脑子里扒拉了一圈,捡着兰时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