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如梦初醒,不自觉看向皇后,这回轮到皇后给陛下使眼色,示意底下太子还跪着,怕陛下不能领会,皇后还晃了晃头,小珠冠上的珍珠泛着光泽,刺痛陛下的眼。 儿大不由爹,陛下还能如何,“你先起来吧,容朕想想!” 太子殿下看向陛下,欣喜溢于言表。 陛下看着眼烦心不静,破罐破摔地想,这儿子算是为姜兰时养的了,哽着一口老血命令:“起来吃饭!” 重新坐下的太子与皇后交换了个眼神,看,拿捏了! 陛下也没错过这一对无血缘的亲母子的各种小动作。 端起碗掩住唇,被夫人儿子一同算计的感觉,竟然还不错。 随他们去吧。 这一顿饭,在黄昏的暖茸里,各自满足。 但北境的天,已经黑下来了,夜幕里,朗月疏星,北境军列阵巡逻,有条不紊。 时时有军鼓乐声,士气十足。 军帐内也掌了灯,姜元帅的黑面怒容在烛光下没能柔和分毫,他紧抿着唇,瞧上去比平日里更凶恶三分。 兰时可不怕,当着一军帐将军的面,重申:“北境军先锋姜兰时,请求率部渡河,夜袭突厥王庭!” 元帅发话,底下人都识趣不再多言,姜承诤继任北境军元帅以来,从未错判过任何军情,他有这个说一不二的权力。 姜承诤也没再说一句兰时有错,可他也明白地摆开态度,不会同意兰时的请命。 无人知晓姜元帅的顾虑,只除了五郎。 因为五郎九年前说过一样的话。 姜元帅至今都记得当时的场景,他们全家都为之骄傲的承谙,是北境军成军来年纪最小也是最骁勇的先锋官,一身银甲,说不出的少年风流,当时也是这样跪在父帅面前,请求为先锋,替大军开路,直取永夜关。 他最后是在死人坑里将他背回来的,他们家耀目如日月的小先锋,自那以后就只能窝在军帐里,再也提不了qiang,挽不动弓了。 现下又是一个姜家如圭如璋的小先锋说出了这番话来。 他阻止不了前一个,懊悔半生,说什么也要拦住这一个。 兰时自袖兜里扯出她才发现不久的堪舆图,太子殿下注解已经足够详细,她又描补了突厥军力排布。 “元帅你瞧,如今这突厥不过外强中干,北境此时出其不意,定能使突厥军心溃散,届时您率军压境,那拿下突厥,易如反掌。” 兰时知晓大哥不让她去,必定有自己的考量,也不针锋相对惹人动怒,而是不疾不徐将自己的排布思虑娓娓道来。 “你们都先出去,此事,再议!” 兰时那地图上描地实在过于清晰,姜元帅自己仔细听过,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可他不能同意这事,只得先散了这议事。 兰时走在最后,想听听她大哥究竟在顾虑什么,她大哥用兵从不拘泥,也常有出其不意之举,不像是会踌躇不前的人。 这背后必定有事。 姜元帅看出了兰时的意图,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兰时慢吞吞的步伐顿了一下,兰时垮了下身形,随即跟着大家一齐走了出去。 顷刻这帅帐便宽敞起来,姜元帅扯开酒囊仰头便灌,北境的烈酒不愁路,三杯即倒,姜元帅灌了一口。 立马被呛得咳嗽起来,黑脸直给涨成了红脸。 等他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五郎已经转着轮椅将方才看到的兰时标注出的兵力布防在沙盘上还原出来。 五郎的冷脸露出笑意,他驱动着轮椅围着沙盘饶了大半圈,赞道:“大有可为。” “不可!”姜元帅不许,可不是自矜礼仪之邦,不愿暗中伤人。 兵行诡道,他从来最讨厌便是拘泥兵书,不懂变通之人。 今日换了任何一个人来与他提这事他都要赞一声甚善。 可有这野心的怎么偏偏是兰时! 保家卫国没有错,拿出为国牺牲的心来也没有错。 可他们家折进这么多人去了,他实在舍不得再赔上一个小妹。 “大哥。”五郎眼底平静无波,姜元帅看过去也不由得平静三分。 他朝着五郎的方向走过去,“怎么了?” “我早已走出来了,一直放不下的,是你们。” 五郎如今提起这事,也并不会觉得是在自揭伤疤,没什么好忌讳的。 反倒是他的兄长,幼弟与小妹,总是不允许任何人提起这事,包括他们自己。 兰时总是寻各种方子给他治腿,谁提这事便同谁大打出手。 承许承谚这些年来小心翼翼,不让他动,无论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