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闻此信,众人唬了一大跳,尚未来得及应对,就见卫母之亡,愈加忙乱。 卫太太因卫伯和卫源父子等不在家,卫伯又坏事惊死了卫母,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黛玉是晚辈,不是这府里的人,已经失声。柳氏年纪轻才进门,更慌了。反是卫三婶经得起事,厉声道:“拖下去!明知老太太身上不好,却闯进老太太屋里说此噩耗,安的是什么心?” 卫太太反应过来,惊死卫母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传出去卫伯的罪名儿又要多一个不孝,脸上也跟着变了颜色,喝命道:“堵住嘴拉下去捆住关在马棚里等我发落!再叫了跟老爷出门的长随过来,我有话问!”卫母卧病炕上久矣,尚未移床易箦,卫太太心中更气,又担忧卫伯,敲打过在场的所有人,恨不得变成两个人分头料理。 卫三婶撇了撇嘴,见卫太太光顾着卫伯的事情,摇头一叹,和黛玉一面命人去报知卫三叔和卫若兰,一面命人取来早预备好的装裹,一面取出随身带来的妆奁卸了妆饰,先换素净衣裳,等孝服送来再穿。卫太太忧心卫伯,无心主持,卫三婶先命天文生择日入殓。 柳氏正六神无主,她是新媳妇,府中许多事都没弄明白,见卫三婶发号施令,虽然心中不满,但是看到婆母管不过来,忙跟在卫三婶身边指挥家下人。 黛玉倒是意外清闲。 那厢卫太太隔窗已问明卫伯获罪的缘故,乃是卫伯在任上出了极大的失误,以至于损失惨重,又有科道官趁机参了卫伯一本,说他“秉性狡猾,冷酷残忍,假借小聚之名,暗结党羽之属,以满私情之欲,致使军中多事,朝中不稳”并“分明有钱,且分家之前皆已截留此账,然为奢靡度日,竟依旧亏欠朝中钱粮不还,其心可诛”等语,龙颜大怒,即批革职削爵。 许是长泰帝极重用卫若兰的缘故,自从卫伯丁忧起复后,一直不得重用,那年原想和冯唐一样随南安王戍守西海沿子,惜未谋成,但他毕竟不是无能之辈,又得史家之助,掌管京中各军中的饷银、军械、衣食分发等事,油水颇为丰厚。 刚刚装裹好了,卫三婶耳尖听到,蓦地扭头死盯着卫太太,冷声道:“什么意思?当年兰哥儿出继,分家前可是特特留了一笔银子用来还欠银的,难道大老爷没还?” 黛玉也是一呆,她记得卫若兰说过,足足留了五万两银子,都叫卫伯府吞了? 卫太太哭道:“早知有今日,当年就还了。还不是家家户户都没还,老爷怕成了出头的橼子先烂才没去,谁承想竟成了罪过!” 卫三婶冷笑道:“打量我是糊涂人,信了你这话。当年分家,先从总账上截留五万两银子出来,本就是还债最好的时机,难道旁人因为这个来骂你们不成?不过是你们想留着自己花罢了。就拿兰儿媳妇来说,她父亲临终前还清祖上的欠银,有谁家找她的晦气了?” 黛玉脸上泪痕未干,暗暗叹息一声,劝道:“罪名已下,十分确凿,尚不知如何,切祖母刚逝,余温未尽,竟是别为这件事恼了的好。” 卫三婶点头道:“这是自然,先忙老太太的后事要紧。” 她们这么说,卫太太却惦记着卫伯,将家事暂交柳氏料理,自己回房拿钱备礼物,忙忙碌碌地吩咐人去各处打点,并请史家等来往亲厚之家帮忙。 卫太太不放心,又请正和卫三叔抚尸痛哭的卫若兰帮忙,毕竟卫若兰在御前极得意,若他去向长泰帝求情必定胜过旁人,不料卫若兰却断然拒绝,冷声道:“祖母新逝,诸事未理,侄儿才告假回来,不在灵前哭丧,挟一身晦气进宫求情成何体统?” 卫太太浑身缟素,滴泪道:“虽说哥儿出继了,但也和老爷有骨肉之亲,老爷出事,阖府惊慌,不过请哥儿托人打点,怎么就成了不合体统。” 卫若兰淡淡地道:“圣上英明,自有决断,从不发落无辜之人,太太尽可放心。” 卫三叔擦了擦泪,皱眉道:“嫂子在老太太跟前为难兰哥儿作甚?大哥出了失误,又有几个罪名儿凑在一处,致使龙颜大怒,罢职削爵已成定局,再无挽回的余地。况且大哥虽被收押,却未入狱,乃是还有罪名儿没理清,等理清了自有结果。咱们正料理丧事,别说进宫了,出门都不能,大嫂子叫兰哥儿去求情,外人知道了不得说兰哥儿不孝?兰哥儿虽是先大嫂子养的,但早就出继给二哥家了,便是为大哥打点,也该源哥儿去。” 他是没本事的人,也没依靠过卫伯,只想着日后靠着卫若兰之势一家子安安稳稳地过着富贵清闲日子,因此待卫若兰十分用心。 不仅他如此,卫三婶也是。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