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头。” 这道家常菜萧可以前做过几次。当时韩熙林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思,却尚未告白,便天天别有用心地跑到厨房没话找话。耳濡目染,也记住了这菜的要点。 当下见他用刀跟砍柴似的,韩熙林不禁提醒道:“你不是说狮子头应该细切粗斩,口感才会好。最忌剁成肉泥吗?” 萧可动作一顿,旋即说道:“我今天就想吃剁细的。” 说罢,他收刀去拿调料。 看他拎起酱油瓶子不断往里倒,韩熙林犹豫一下,又说道:“你不是向来喜欢加盐白烧,不喜欢放酱油红烧吗?” “……你今晚话真多。” 韩熙林识趣地住嘴。 等这份每个步骤都拙劣如新手的狮子头放进陶钵上火闷起,萧可终于从乱如麻絮的思绪中抽离出来。不顾双手还湿淋淋的,毫不客气地一把抱住韩熙林,将下巴支在他肩膀上。 他这副自知有错却不肯低头、纯靠卖乖蒙混过关的模样,看得韩熙林又好笑又心疼。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问道:“遇上什么不愉快的事了?” 沉默片刻,萧可才说道:“我父母……和我期待的很不一样。” 虽然他对这个时代的父母毫无记忆,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彼此终归有着斩不断的血缘关系。 即便已经有了新生活新家庭的戴芸从此不再与他联系,但父亲那边却迟早需要面对。随着对方渐渐老迈,赡养照顾也要提上日程。可是,他真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 原谅过去发生的一切?抑或追究到底?他无法决断。 血缘往往意味着一笔糊涂账。是一方的免死金牌,是另一方的不甘无奈。 或许,当个陌生人对待也不错。每月按时支付各种费用,每逢年节上门探望。不必深谈,不需交心,公式化地客气寒喧就好。反正他很擅长演戏,不愁应付不了。 最初的震惊烦闷过去后,萧可渐渐恢复平静,认为找到了最佳解决方案。 见他神色变幻不定,韩熙林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背。对于外人,他可以肆意品评。但对于伴侣的父母,却不便多说。 拥抱片刻,萧可刻意忽略掉心中残存的两三分郁结犹豫,随手关上灶火——反正东西即使蒸熟也只能丢掉。然后摘下衬衫上的小领结,说道:“今天好累,我先去睡了。” 在他即将踏进房间的时候,韩熙林忽然问道:“明天有空吗?” 萧可回头看他,“怎么?” “我带你去个地方。” 萧可以为是他之前在电话里说的景点,便拒绝道:“我在山上待了半年,不想再爬山了。” “不是去玩。”韩熙林说,“就是陪我去看看。” 略一迟疑,萧可点了点头,“行,出门时你叫我。” 他以为韩熙林是想带他欣赏什么风景。但次日驶到郊区,停下的时候,他看到的却是一处类似空城的废墟。 一座高塔矗立在田地中央,背后是冉冉升起的红日。冬日晨光洒落在灰色墙体上,颓败而灿烂。 “这是摄影基地?”萧可不确定地问道。 “不,是一座废弃的游乐园,我们进去看看。” 与罢,韩熙林熟门熟路地停好车。从那架势来看,显然不是第一次过来。 萧可不知道他带自己到这里来干什么,但也没有多问,依言跟在他身后。 穿过圆形大门,他才发现里面比想像中大得多。欧式风格的建筑群连绵不绝,一望无际。一排排蓝瓦尖顶高耸入云,衬着淡灰色的天幕,漂亮得像电影里的童话城堡。 但与漂亮建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各处大堆大堆的黄沙,还有开裂的地面。野草在砖砾垃圾间见缝插针地冒头,锈迹斑斑的铁窗门框上,挂着干枯的藤蔓。 这座废墟里除了他们之外,不远处还有一组组背着摄影器材的人,不停地比划着器材,挑选角度。萧可疑惑道:“你又不拍照,到这里来干什么?” 韩熙林轻车熟路地带着他登上一座城堡的平台,指着不远处的田地说道:“原本那一片也会被推平改建,这里将成为整个亚洲最大的游乐园。但因为不可控的意外,项目被迫停工,从十几年前荒废至今。” 萧可隐隐觉得到韩熙林是想借机对自己说点什么,便不再开口,站到他身边,听他继续说下去。 “当时我爷爷还在世,给我详细讲解这个投资案例的失败原因。老实说我不太喜欢这里,但自从来过一次之后,基本每年都要抽空过来走走。每一年,我都能在这里悟出点新道理。” 寒风凛冽,韩熙林转过身来,双肘向后撑在围墙上,身体微向后仰,黑色长大衣在风中不断飘摇。 “以前的就不管了。单说今年:清明回来扫墓路过这里时,我突然觉得世上也许真有所谓的天意:这里本来该成为全国知名观光景点、地标建筑,结果却阴错阳差成了废墟。我本来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