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有耐心地等一等。 那张一贯很冷静,很淡定,因此总是很体面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个略有些悲愤的神情。 “难道在下昨日错看了将军!” 一切与降卒有关的问题,都可以归到补给上来。 也就是说如果陆悬鱼有充足的粮食和人力,那么给这群降卒运回青州,再要官吏给他们重新入籍,在严加看管下,先租几年地,再开荒获得一块自己的田地,回到正常的人生轨道上来,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 历史上这群青州兵在曹□□后离开京畿,返回老家去种田也是有的。丧心病狂准备一路反人类走到底的到底是少数,多数人只要能脱离这个战争的环境,娶妻生子种地做活这些事还是会从尘封的脑子里翻出来的……毕竟刻在基因里。 但想回青州有两种办法:一种是走陆路,需要穿过许攸的地盘,还需要筹备大量粮草,这就很麻烦。 另一种是走水路,人能坐船就坐船,不能坐船也有沿途的辎重船提供补给运输。 因此被许攸一截两段的黄河到底什么时候能通,对于这群降卒来说就很重要。 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正在替他们陷入苦战的,是一群妇人。 范城已经变了一个模样,如果是陆悬鱼看到,也会觉得陌生的那种程度。 城下的土地原本是土黄色的,有一点黏,因为这里在黄河下游,黄河每次改道时,都会用泥沙冲刷一下北岸这片平原,为它重新修饰一下地貌。 因此久而久之,北岸的土壤被泥沙垒起来,也同黄河一个颜色了,浑浊,但令人感到亲切。 而自范城至仓亭津这十数里,土地的颜色或深或浅的被这一年以来,反复争夺这里的敌对双方的血侵染了。 黄河是无知无视的,大概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方便渡河的地方,这个原本是给人类以便利的地方,竟然会带来这样旷日持久的死亡。 那些死去的人里,有许多是年轻人,还有一些是壮汉,几乎看不见老人和稚童,但经常能见到妇人。 她们也许是从城头上摔下来的,也许是被战马践踏而过,但更多的人源于一种颇为统一的死法——弩。 陆白站在城头,两旁有长牌手随时护卫,令她得以尽力登高望远地看一看。 她们是有弩的,她们很擅长弩,诸葛先生为她们制了许多种弩,有轻一些可以随身携带,临阵杀敌的,也有架在城墙上,射杀敌军主将的。 女兵们学得很仔细,练得很刻苦,这两种弩她们都很熟悉。 但是审荣的弩矢另一种。 那位面目模糊的世家出身的富贵将军没有什么很精妙的手段,他围城,而后守军必定要出来交战,再然后他就会派他的弩兵上前。 那不是一排弩兵,也不是三排弩兵,该怎么形容呢?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这支冀州军的前军,竟然全部都是弩兵! 弩与弓是不同的。 弓手要开强弓很不容易,需要天赋,需要身体素质,因此一支军队要堪称庞大的编制,才能精挑细选出上千能开一石弓的弓手。 但腰引弩用的是腰腹的力量,因此寻常人也能开三石弩。 这些强弩之所以见得少,自然是因为它们很昂贵,它们是大汉军队的制式武器,但因为工艺和用料的限制,军中也没有那么多士兵能配备强弩——至少陆白的大父是这样讲的。 但那一日她的士兵与泰山寇混合着出城迎敌,她是亲见了。 她永远也不能忘记,那铺天盖地,力能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