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津,她必亲自来取。 天子在濮阳,危如累卵,这是片刻也等不得,拖不得的。 天子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危如累卵,他在濮阳待得气定神闲。 每天会在行宫里见一见能走动的公卿,再乘车去看一看那些卧病在床,走不动的公卿。 他还数次登过吕布的门,尽管吕布的五千精兵损伤大半,那个寂静的小院子再也没有温侯府的威风,甚至两人之间连最后一点联系也未曾剩下,但天子还是登门拜访了。 据天子身边的某个小黄门说,温侯十分恭谦,也十分平静,看不出什么,倒是严夫人见到天子亲至,忍不住哭了一场呢! 咱们这位天子原本就是个持身清正的人,宫中自皇后以下,妃嫔们几乎都是贵女出身,现遭此罹难,身边竟然连一个侍奉的人都没有了,唉唉唉,若是吕氏女仍在,那是何等的尊贵…… ……这个就是当皇帝的好处,吕布的女儿尸骨未寒,周围的人遗憾的是她不能陪在天子身边,独得专宠,担心的是天子没有了妃嫔伺候,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小皇帝这一路上都有后妃相伴,现下暂时失了这些后妃,濮阳城中稍微平头正脸吃得起饭的人家就想把自己的闺女送上去,丝毫没考虑过年抛的风险,好在这位天子一个也没收。 但他还在坚持不懈地寻陆悬鱼说话。 ……时不时还能帮她一个大忙。 她最近其实挺焦头烂额的,比如说,她需要想方设法劝说百姓们撤出濮阳,只留粮草和必要的民夫。 在小皇帝来之前,这个提议她三番五次地提,臧洪三番五次地否——东郡是大汉的东郡,百姓是大汉的百姓。 然后小皇帝来了。 这位年轻人根本没劝,他只是走下玉座,轻轻地握住了这位死倔死倔的壮士的手,然后用那双清澈又深邃的眼睛望了望他。 “卿之忠义,可垂竹帛,但朕实不忍城中生民因朕之故,陷于险地,朕乃天子,却不能庇佑万民……” 天子这样说着的时候,眼眶似乎红了。 “陛下——” “此事,非为卿,”天子露出了一个略带悲伤的苦笑,“实为朕啊。” ……接下来臧洪的态度就变得丝一般顺滑了。 臧洪告退时,陆悬鱼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陛下真会劝人。” 天子沉默了一会儿,“陆卿以为,此非肺腑之言?” “……臣没那么说,”她尴尬地摆摆手,“陛下心怀万民,自然有此悲悯之心。” 他抬起眼帘,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陆卿为天下人所知之役,是在长安城破时。” “是,”她有点迷惑,“陛下竟然知道这样微不足道的事。” “卿以一柄惊雷之剑,孤身守城数日,击退无数西凉军。” 她有点尴尬,悄悄用手抠抠席子,“臣没那么厉害,再说这事过去太久了,臣也快不记得了。” “朕却记得。” 她有些发愣地望着他。 天子坐在上首处不说不动时,像是玉雕出来的一尊像,皎洁无暇,尊贵美丽,但没什么烟火气,也没什么人情味儿。 现下他定定地看着她,眼中翻涌起痛苦的雾气,玉像便活了。 “长安城破时,朕也在。”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