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时间。 炭火烧得很暖,她带着许多复杂的心思,很快陷入了沉睡之中。 袁谭此时才刚刚醒来,脑子还有些不清醒,整个人似乎躺在被子里,又似乎浮在半空中。 外面有脚步声,有树枝扫落枯叶的声音,偶尔还有寒鸦三两声。 ……这里听起来不像泰山,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这一点。 但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受了伤,因为他半个身子都在沉沉的钝痛之中。 不过这一点他很快就确认了,他想要伸出手时,锥心刺骨的疼痛令他明晰自己伤在臂膀上。 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听到声响,有人走了过来,轮廓刚开始模糊,然后变得清晰,连带着这间朴素得甚至寒酸的屋子也跟着清晰起来。 那是个陌生的男人,苍头打扮,只看了他一眼,便匆匆走了出去。 “袁谭醒了!” 袁谭浑浑噩噩的脑子在这一瞬间陷入了冰窖之中。 若他还在军中,怎么会有人当着他的面唤他的名! ……但他如何会被俘? 他被俘后,又会被如何对待? 他砍了祢衡的头,他砍了所有驻守千乘的士兵和民夫的头,一个活口都没留! ……那些人也会如此待他吗? 又有人走进来。 这次是个蜡黄脸的小个子,一身直裾,两袖以束袖拢起,那双眼睛扫过来时,不像在看人,倒像在看什么猎物。 “大公子醒了?”他笑嘻嘻地说道,“你睡了好几日!” 他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尔是何人?此处何地?” “在下刘豹,此处是剧城,”小个子依旧笑嘻嘻地,“大公子住得可惯?” 袁谭用尚能活动的左手狠狠地攥住了身下的褥子,平复了一下心情。 “尔欲何为?” “大公子何必担心,”小个子伸出手去,夸张地在自己的鼻子前扇了一下,“这里的人不敢慢待大公子的。” 那只手轻轻地又放下了。 小个子的眼睛瞄到了这个细微动作,但他脸上的笑容还是没变。 “待袁公的人到了北海,大公子便可以回去了。” 大公子用一双阴恻恻的眼睛望向了他。 “速出!” 那个小个子不仅没有离开,反而上前了一步。 “大公子不必担心太过,袁公是必至的,”他说道,“须知父母哪有不疼爱儿子的呢?” 那两片嘴唇似乎还在说些什么,但袁谭已经渐渐听不到了,他捂住了胸口,难耐地喷了一大口血出来,又一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当陆悬鱼的兵马终于回到青州时,剧城下起了雪。 在冀州军缓缓撤去数十里后,白雪将这片战场上的所有痕迹都温柔地掩盖掉了。 孔融、田豫、陆白、狐鹿姑,还有一群大大小小的青州官员等在城南三十里处,待得快要堆成一个个雪人时,终于在白茫茫的风雪里见到了旌旗的轮廓。 “将军归来矣!” 她跳下马,一步步走上前去。 “我回来了。” 在她身后,还有许多百姓艰难地跋涉在风雪里。 他们也回来了。 孔融似乎瘦了许多,田豫黑了点儿,陆白看着好像没什么变化,但眼神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暂时没看到祢衡? 她挨个仔细看看时,正有一片雪花轻轻地飘落在了田豫的眉毛上。 “……国让受伤了?”她伸出手去,指了指眉边的那一道伤疤。 尽管有破相的危险,但田豫似乎一点也没有在意,听到她这样诧异的问话,反而微微笑了起来。 第301章 对于一部分人来说,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但对另一部分人来说,尚未结束。 比如旌旗上书镇东将军、费亭侯、兖州牧大字的曹操,他要面临的这场战争比起之前还要棘手许多。 兖州已经下起了雪,而他所驻扎的钜野城中却未曾囤积足够的布匹,为他的士兵准备寒衣。 曹操不得不下令,从城中征集衣物与粮食。 即使是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政令,曹操想得也很细致入微——比如说在军中找出钜野本地的士兵,给他们的亲人发放写明免除这次“赋税”的竹简。于是那些士兵可以感激涕零,流着眼泪守在营中,看着同袍扛回一匹又一匹的布,抱回一捆又一捆的衣服,而不必去细想那到底出自哪位亲邻故旧的箱底还是身上。 这支兵马离开钜野时,带走了城中几乎所有的布匹和粮食,但那些饥寒交迫的平民要如何度过这个冬天,已经不是将士们需要考虑的问题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