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自家小院,院子和客厅里都没人,他想到厉承勋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下意识推开了好几年没有涉足的区域,他即便是回家,也是和妻子分房睡,这间主卧,是妻子一个人的卧室。 卧室面对床的墙壁上,是两人的黑白结婚照,各自都穿着军装,她还绑了俩当时很流行的麻花辫,正值大好年华,他们是经媒妁之言认识和结婚的,他不善言辞,她也是内敛的人,两人日久生情,日子平淡宁静,拥有时,并不觉得这样的婚姻状态有什么好的,失去时,方觉得那时平淡才是真,才让人怀念…… 知道薄文敏的存在后,两人从相敬如宾到相敬如冰,一年到头也说不上一句话,老爷子在的时候,两人还会做些表面功夫,老爷子不在了,他干脆长期呆在军区不再回来,而她,也从来不会为他送一些衣服和三餐之类的,其他妻子会为丈夫做的,她全部都不会去做,甚至,在一些需要她出席的晚会上,她也不会赏脸,把自己闷在家里,过着尼姑一样的日子,封闭自己内心。 这张结婚照,从结婚就一直摆在那里,玻璃镜面木头框,照片上白的地方已经发黄,镜面上,却一尘不染。 他心里一动,洗手间的门被推开。 擦着头发的中年女人走出来。 他们早已过了最好的年纪,头上华发已生,她不像时下那些女人去染发,就连姐姐薄书容头上也不见一根白发,姐姐是喜欢打扮的,而他这位夫人,却从来不会修饰自己。 她就是她,很真实,很自然。 抬头看到他,脚步停了下来,“有事?” 冷漠的眼神,冷冰冰的语气。 薄弈心里一堵,但还是问了一句,“怎么现在洗头发?” 尚禾筠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话,她道,“我有偏头痛,白天洗头发比较好。” “什么时候染上了偏头痛?”薄弈诧异。 尚禾筠眼里划过一抹冷讽,“十几年了大概。” 薄弈,“……” 两人心里,都有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和对彼此的陌生感。 身为夫妻,十几年来,过得比陌生人还不如。 还是夫妻吗? 有意思吗? 鬼使神差的,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颊,薄弈想到了厉承勋那些话,他不确定,她相思的,是他,还是另有其人? 眸子一闪,他说道,“你,想跟我离婚吗?” 尚禾筠握着毛巾的手指一紧,头发被拽掉了好几根她也不觉得痛,她垂下眼睫掩住眸底激烈翻滚的情绪,脚步沉重,缓缓的走到床前,坐下时,她的力气已经全部抽走,只剩下一具躯壳。 离婚! 他要跟他离婚吗?他终于忍受不了她了? 呵,她就知道,他早晚有一天要提出这句话来。 她可真傻,等了他十几年,想着在临死前,两人的关系总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即便是死前一天,能够迎来两人的冰释前嫌,她死而无憾了。 傻!太傻了! 这一辈子,过得可真是失败! 薄弈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妄图从她平静的外表,看出一点她的内心世界。 可是,一切都是枉然。 她的内心肯定跟表情一样平静。 他握紧的拳头狠狠砸在镜框上,镜子上染了血,破裂成碎片,哗啦啦掉下来。 里面的照片,也被玻璃碎屑刺破了一个长条形的窟窿,恰好,在两人中间,像是一道分水岭。 尚禾筠抬头看了眼,嘴角挑起一道似哭似笑的弧度。 “好,离婚。” 轻轻却坚定的三个字,像是惊雷,在耳边炸开。 薄弈痛得耳朵近乎失聪,嗡鸣声逼人发疯,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她,可她那张冰冷的脸上,没有一点情绪外泄,好像,浑然不在乎。 他只是下意识的一问,问完就后悔了,可是现在,他觉得,他最后仅有的一点念想,也没了。 他不想再做无谓的努力了,这样对彼此,都是最好的结局。 就这样吧。 他点了下头,跟她说了同样的三个字,“好,离婚。” 想到了同样在军中的儿子们,他道,“等儿子们休假,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跟他们说下这个事情……” “不必了。”尚禾筠不在意道。 “你说什么?”薄弈声线紧绷。 “老大之前休假回来时,跟我说,建议我们离婚,想必,他们三个都通过气了。” 薄弈眼角抽搐,兔崽子们竟然敢这样说? 所以现在,离婚,就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尚禾筠迅速的擦完头发,胡乱弄了两把头发,然后拉开衣柜,将里面的几件衣服整理到行李箱里,行李箱之前就装好了,好像是随时打算离开一样,这一幕,将薄弈的眼睛再次刺痛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