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片羽毛散落地上,萧绎的胸口不住剧烈起伏,脸色黑沉极了。 “孟蕤做得什么糊涂事!竟要将添音送到洛阳,给厉太师拿捏!” 添音,是萧妙磬的小字。 海东青在惊慌飞了片刻后,渐渐稳定些许。 萧绎将密信折叠起来,他抬眼,看着海东青慢慢飞低下来,飞到一挂帘子之后,落在了一只修长的手上。 “父亲息怒。” 手的主人有着极为好听的声音,温润如早春的泉水,清越如山涧的漱石。 海东青顺着这只手,往上跳了几步,跳跃至他的肩头歇息。 那只手放下,骨节修长的指头动了动,露出掌心原本握着的一块美玉。 他抚摸着美玉,向萧绎说道:“我这就回去处理。” 萧绎放缓了气息道:“但愿还来得及。” “要是来不及,添音已被送走,我把她追回来就是了。”他说到这里,口吻中流露出一丝请求,“还请父亲不要记恨母亲。” 萧绎不知想到什么,面沉如水,终是说道:“你去吧,路上留心。” “好,儿子知道了。”那只手停止了抚摸美玉的动作,“攻打庐陵的战事,已是胜券在握。不过为免庐陵太守反扑,我拟一策,临行前会交待给吴将军。父亲尽管放心征战,儿子先回建业,候您佳音。” 萧绎答了声好,话音落下,帘子那头响起轮椅滚动在地的声音,渐渐的远去,夹杂着海东青轻轻的啼鸣声。 …… 萧妙磬逃离建业宫的事,很快,建业百姓都知道了。 甘夫人下了命令,要全城大搜。 建业太守姜叙不得不带着城中将士,满城找寻萧妙磬的踪迹。 这种紧张戒严的气氛,萧妙磬也敏锐的感觉到了。 每每,她在宅院里练习暗器时,都能听到外面的街道上,有行军搜查的声音。 而每当这些声音靠近她,她便停下练习,改为拾起医书,仔细学习研读。 宅院四周的街巷,都已经被将士们搜查过了。很多时候,一墙之隔,外面是将士们交流询问的声音,里面是专心研读医书的萧妙磬。 这种时候,伺候萧妙磬的侍婢总是高度紧张。而萧妙磬纵然也紧张,却仍能够沉得住气,将医书里的内容看进心底。 这座宅院足够隐秘,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了。要是这里都会沦陷,那她就是躲到别处也无济于事,不如好好藏在这里。 萧妙磬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一日又一日,满城的风雨。 将士们几乎将建业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萧妙磬。 百姓们对此,不由议论纷纷。茶余饭后,街巷的话题围绕亭主逃婚一事,众说纷纭。说着说着,话题就扯到了甘夫人和甄夫人的恩怨上去。 百姓们都知道,甄夫人是萧绎攻下鄱阳郡时,从鄱阳郡带回来的。 甄夫人既为妾室,原不该用“夫人”的称谓,但萧绎宠她,执意给了她“次妻”的地位。 从此建业宫便有两位夫人。 这两位夫人势同水火,偏生甘夫人所出的长公子和甄夫人所出的亭主情谊甚好。其余的妾室和公子小姐,又都站在甘夫人这边。可想而知,萧家人的矛盾有多大。 百姓们说着说着,不知怎的,说到了甄夫人的容颜上。 谁也没见过甄夫人究竟长什么样。 这些流言,多多少少传到萧妙磬的耳朵里,她不做理会。 只是,某日,就在萧妙磬以为她又要在宅院中多待一天时,外面忽然乱了。 从外面传进来的喧哗声尤其大,隐隐约约还听到有附近的百姓说“杀人”的字眼。 紧接着,出去打探消息的侍婢回来了,面色惊急的告诉萧妙磬:“亭主,不好了。甘夫人命建业将士在全城张贴了告示……是张贴给您看的。” 萧妙磬本在吃糖炒栗子,当看见侍婢的脸色时,她就察觉到出事了。 她放下栗子,“告示上说了什么?” “上头说,若是今晚日落前,亭主不能回宫,甘夫人便要将甄夫人……处死。” 萧妙磬持着书卷的手一紧。 作者有话要说: 孟蕤,rui,二声 - 第4章 哥哥回来了 有一瞬,萧妙磬以为自己听错了。 虽说甘夫人确实对阿娘恨之入骨,但她碍于父亲,未曾做过打杀阿娘的事。只因她是个为爱卑微的女人,总也不愿在萧绎眼中,沦为一个伤人毒妇。 可眼下,甘夫人竟然放出了这样的告示。 侍婢也犹然不能置信:“甘夫人这是疯了吗?怎会如此……” 主仆二人沉默下来,暮春温暖的风吹起院子里的樟树叶,发出扑簌的声响。独属于江南烟雨般潮湿的空气中,像是冻住了,气氛凝胶般的胶着。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