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仪公主怕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仅仅是一个照面一个眼神,心里从未向外人诉说的遐思就被这两口子猜得八~九不离十。傅百善心中明镜一般,却止不住一阵心疼,缓缓抚着男人英挺的额角道:“裴大哥,当初秦王知道咱俩定亲了,是不是也是这般处处为难你?” 裴青先是一怔,闻言不由失笑道:“哪里就至于如此艰难,男人毕竟还是要脸面的。我迁调到京城之后,秦王与我也不时见面,说话还是客客气气的。况且我做事处处小心谨慎,就是派了大理寺的人来也查不出我的错处。” 傅百善不免伤感道:“你莫打量我不记得,春闱前你被委任总巡查官,因为大堂兄也要入考,已经上报户部尚书温尚杰处避嫌,却被他私下隐匿瞒报。这人是秦王的姻亲,若非受其主使,何苦使这般下作的手段来难为你!” 裴青没想到自己只是偶尔提及的一星半点琐事,这丫头就记得清清楚楚,心里立时熨帖不已。 他眼里就浮现一丝外人难以得见的睥睨,展眉笑道:“若是没有一点手段,你夫君也不敢带你到京城来蹚这场浑水。这件事倒十有八~九是秦王用来恶心我的,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他敢伸出爪子来我就敢剁下他一条臂膀,让他知道这世上有些人还是不要随意拿捏的好!” 傅百善一怔,突地一笑伸指道:“这温尚杰此番这么快翻船,其中只怕也有你的功劳……” 裴青将她几根修长的手指抓在掌心,微微一笑道:“这世上之事若要人不知就要己莫为,这温尚杰半辈子小心谨慎,却还是露了些蛛丝马迹的行踪在外头。我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不过三天工夫就查实了他的埋银之处,只是擎等着适当时机捅出来而已。” 外头的光线有些暗了,裴青将一盏白锡双盘灯点燃,屋子里登时亮堂许多。他护着烛火走过来放在案几上,轻嗤一声道:“温尚杰此回不过是帮他的恩师刘肃背了一回锅罢了,朝堂不准朝臣和皇子结交,这位刘阁老一向清廉自诩持身甚正,所以有很多事情就不能亲自去做去说。那么,有谁比温尚杰做这个中间人更合适呢?” 傅百善立时通透,“温尚杰贪墨的银子是给了他的恩师刘肃,而刘肃是为了他的亲外孙秦王搂银子。这么简单的一个关系,我就不相信朝堂上没有人看出来。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趁机将刘肃拿下,即便伤不了秦王,也能让他好大没脸,看他还敢端着一副道貌岸然为国为民的样子!” 夏夜的微风从槅扇吹拂进来,卧室里浓烈的艾草香便慢慢地变淡了。 裴青让媳妇一袭乱劈柴的话语逗得莞尔,“朝堂上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些身居高位的朝臣眼睛当然不是瞎的,之所以如此快刀斩乱麻地将舞弊案止于温尚杰处,是因为大家伙都在看皇帝的态度。若是皇帝他日属意秦王,那么一切皆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若是皇帝属意他人,那么就会新账老账一起清算。” 这便是涉及到了未来的储位之争,但至为难得的是裴青对其间时机的洞察和把控。傅百善伏在男人厚实的后背上默然,良久才轻叹了一声,“裴大哥,你不去当文臣太过可惜了……” 289.第二八玖章 窥听 京城东南有一城名为通州, 因为正好位于东西往来的通衢要道上,因此自古便以路字命名,叫做路州。后来由于县城西侧有一条叫做“潞水”的河流因而改名为潞县。天和三年在潞县设刺史州,取漕运通济之意, 改潞县称通州。 通州因为靠近京都,所以比寻常州县显得要繁庶一些。此时将近七月,中午的日头火辣辣地当空照着,几个半大少年将将下学,在回廊的拐弯处相互追逐打闹,一个不留神就砰地一声撞在了他人的身上。 来人一身浆洗近白的浅青色长衫,乍一眼看起来尚年轻, 面目却带了一丝中年人历经世事后的沧桑。他伸手扶住孩童, 哑着嗓子温和教训道:“学堂内怎么能随意打闹,要是伤到人了怎么办?今天的课业做完没有, 你们的教谕是谁?”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一眼,马虎行了个礼后趁这人不备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远处传来嘻嘻哈哈的嘲讽和奚落声,“……不过是个同进士出身,就敢在小爷面前充大尾巴狼。当心我后年考个状元回来,让这衰人在我面前磕头认错!” 另一个孩子接口道:“这个叫常柏的家伙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时时一副为人师长的假模式。前个我交上去的一篇策文, 让他批改得面目全非, 我爹看见了还□□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