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一群衣衫褴褛眉眼疲惫的男人。打头站着的那人身形高大颧骨高耸,一张遍布灰尘的脸上尽是泪水,却只剩一副皮包骨的空架子,正是傅百善的亲爹傅满仓。 众人怕惊动外面的守卫,急急拥着傅百善与裴青进了最里面的一处坑洞。坑洞里潮湿阴暗,胡乱堆着破旧的铺盖,角落里还有几副碗筷。邬老大揩了眼角的泪水,连忙收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出来让傅家父女坐下来说话。 原来当初傅满仓见识过倭人在两浙一带的胡作非为之后,心中生了愤懑,只恨不能亲自上阵杀敌。恰好有友人捎信,闲谈当中无意提起说倭国那边的天皇性情文雅喜文厌战,对连年征缴痛恨不已。 傅满仓一时突发奇想,认为要是借着自己海商和官面上的双重身份,要是得到倭国天皇的一份承诺,回航后再拿到朝廷有识之士的手中,两国缔结互不侵犯的盟约,岂不是可以为中土百姓讨得几年休养生息的工夫! 傅满仓垂着头,连连苦笑不已,“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天下间的事情要是这般容易就解决了,怕也轮不到我来出头,国之政事哪里同做生意一般容易!我自高自大不但害了自己,还将这一船的人都害了。到了伊那岛之后,我备了重礼和那位友人求见怀良亲王,哪想这人根本不是传说当中的谦谦君子,是个实打实的主战派,我刚刚把来意说出来就被关起来了。” 傅满仓那般刚强的汉子,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呜呜地哭了出来,“先时我还心存侥幸,以为怀良亲王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哪里想到过了半个月,就有士兵押着我们到了这个地方,虎狼一般强迫我们换了衣裳剔了头发,每天要做八~九个时辰的苦工,一天只给两个掺了杂粮的饭团。来时整整四十二个人,连病带饿,短短一年半就去了十来个……” 傅满仓几乎沤得凹陷下去的一双眼睛,那里面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的自信飞扬,眼里只剩浓重的哀毁和无尽的伤心自责。傅百善看着父亲如今的模样,心里一时痛如刀绞。抚着他瘦骨嶙峋伤痕累累的一双大手,心里把怀良亲王这个始作俑者恨得几乎出血。 裴青揭开面上的帕子,沉声提醒道:“珍哥,眼下不是哭的时候,我们赶紧拿个章程出来,傅大叔他们这个样子只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傅满仓此时才看清是他,就以为两人早已定下亲事,此次定是为了帮珍哥才主动前来,心里对这个未来的女婿就又高看了几眼,眼里就带出了几分了然的笑意。裴青巴不得如此,自不会为此事辩白,伏在地上草草画出矿坑的草图,随后问道:“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把人顺利带出去?” 邬老大蹲在一边摇头叹气道:“矿山守卫倒是不多,只有十来个人,只是个个手里都有□□长刀,我们这么一大帮子,身上没有官凭路引身份文牒,即便将守卫全部杀了也走不出十里地。年前有几个年青水手实在受不了打骂欺凌,斗着胆子趁砍伐木材的机会偷跑了出去,结果被巡逻的倭人武士抓住全部砍了脑袋,头颅齐齐整整地挂在山口好些天。自那之后,就再也……” 邬老大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洞里也响起了一片啜泣声。 傅满仓红了眼睛勉强按捺住心中悲意道:“坑道有百多丈,又脏又难走,坑洞里离地面有十多丈,是个天然的牢房。平日里我们在此洗矿炼矿,最后将成品赤铜运送出去,那些守卫轻易不会进来查看。只是每天早上辰时,要到坑洞口拿当天的饭食。” 裴青脑中飞快地计算这其间的时间差,最后道:“只有从上面走才是最节省时间的法子,再采取些其他的手段,兴许能将时间还拖延一些。只要一天的时间我们就能赶到海边,我们将福泰号开过来停泊在外头接应……” 众人闻言大喜,只有傅满仓抬头望了一眼外面的绳索,有些迟疑,“从坑顶出去也是个办法,只是咱们这些人老的老弱的弱,这一年又吃不饱穿不暖,到底亏了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全上去?” 傅百善连忙截住他的话头,“爹,我们一行人千辛万苦才找到你们,说什么也要把你们全部带回去。大不了我把那个什么怀良亲王弄来当人质,看他们放不放人!” 女郎的话斩钉截铁,傅满仓倒叫女儿激起了心中勇气,转过头看着洞里一众人,轻声道:“好,这些都是我患难与共的好兄弟,就是背我也将他们全部背出去!” 怀良亲王是玩弄人心的好手,将中土来的这些人全部圈进在不见天日的坑洞底,剔了头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