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凭空一声炸雷响在耳边,傅大老爷都不知道嘴里的酒水究竟是什么滋味。常知县生性谨慎,绝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既然敢如此直白坦言,那必定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二房的珍哥很可能要嫁入京城权贵人家,从此身份显赫起来。虽然不知那人姓甚名谁,可是能让常知县如此卑躬屈膝的人物肯定不简单。 细细寻思了一遍后,一个名字骤然浮现在脑子里,傅大老爷胸腔里一颗老心便不由自主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在家赋闲甚久,做梦都想回到京都,没想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还有如此一条康庄大道,而这条大道前些日子险些被自己亲手葬送。想到差点听信妇人之言,将命格如此金贵的侄女嫁与高不成低不就的外甥,心里一时又惊又怕。此时他无比感谢宋氏那狠厉的一巴掌,而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重新弥补与二房之间的嫌隙。 傅大老爷心想,一切都是为了傅家日后的繁荣昌盛。还有念祖念宗,小五小六这些傅家的男丁,若是能得贵人相助,以后定能有个好的前程,定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兴许还能一举振兴傅家的门楣。 深吸一口气后,傅大老爷低头对吕氏肃声道:“我兄弟虽然没了,可二房的财物不准你再动一分一毫的歪脑筋,且二房的儿女有我照拂,便不容许任何人欺辱他们。珍哥的及笄礼就由我来操办,你把库房的钥匙拿出来,我亲自去挑选礼品,定要为她主持一个风风光光的典仪!” 吕氏气急叫嚷道:“库房里但凡好些的物件都上了兰香的嫁妆册子,老爷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拿走给了珍哥,让我如何跟女儿交代?” 傅大老爷止住了脚步,低首喃喃道:“怪就怪她没本事叫贵人瞧中吧!”吕氏没有听清丈夫的低语,望着那决绝的身影愕然半响后只得捂着脸颊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引起大房夫妻二人纷争的傅百善此刻皱着眉头听着陈溪的禀报,良久才开口问道:“你说那位常知县说,京中有位贵人看中了我?” 陈溪躬了身子道:“是,常知县的管家昨个晚上过来订了个桌子,我便留了心。果然今天巳时一刻就见常知县穿了便装避人耳目地过来了,我让伙计带他进了名唤杏园春的雅间后就躲在一边。又过了两刻钟,就见老宅子那边的大老爷也进了同一个雅间。“ 穿了一身艾绿素绒锦薄夹袄的傅百善低垂着头,正细细地品尝着南边来的新茶。白皙的脸颊在不断升腾的水雾后仿若细瓷一般,一双黑沁沁的眸子却像洞悉人心一样冰寒。陈溪不敢再打量,他只觉得姑娘年纪越大越有一种摄人的威仪,忙束手继续述说自己知道的情况。 “常知县和傅大老爷连一个常随都不带,又拣了咱们才开张不久的新酒楼会面,肯定有不方便对人言的地方。我手底的这个伙计虽然年纪小,人却挺机灵。端茶送水之后便带上了房门,溜到隔壁空的房间悄悄将他们两个人的话大致听了个全。我觉得这件事既然跟姑娘相干,就不敢耽误,立刻赶过来禀报一声!“ 傅百善放下茶盏,靠在硬木玫瑰交椅上缓缓地拨拉着面前的算盘珠子。 她对于常知县为何对傅家大老爷提及有贵人相中了自己,一时竟是百思不得其解。仔细想了一下道:“不管怎样,我大伯现在是不敢再对我的婚事指手画脚,这也是一件好事。至于这位京中贵人是谁,现在毫无章法,就无必要加派人手去追查,他们在一起还说了些什么?” 陈溪想了一下道:“这个小伙计说常知县只是很隐晦地提了姑娘几句后,大老爷便噤若寒蝉,一句话都不敢多问。常知县就笑着开始谈及青州的防务,说今年北方逢旱灾,朝廷下拨修建防御工事的银两被截留挪做赈灾之用。有朝臣上表让东南一线的富户及百姓捐款捐物,一来可以解决朝廷的燃眉之急,二来可以让百姓知晓工事的艰辛。结果让朝中大臣好一顿攻击,说边民本就该休养生息,哪能如此惊扰地方?两方吵得是不可开交,常知县还笑着说这工事修到一半怕是要暂时搁置了!” 傅百善手指在书案上笃笃地敲击了几下,蓦地想起了什么莞尔一笑,转移了话题道:“我听莲雾说酒楼的生意倒是不错,不过颇有些地痞帮闲喜欢到店里来捣乱?” 陈溪闻言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丫头倒是什么都跟姑娘说,我们聚味楼自开张大半个月以来,因为价廉物美很抢了一下周围的生意。那些人倒说不上捣乱,左不过有那么几个不懂事的仗着有点背景,喜欢到店里吃上一两顿霸王餐。M.zgXxh.OrG